每个人头顶都有一柄达摩克利斯之剑,它也许会落下,也许不会。
&ldo;就说两句,好不好?&rdo;张家涵的口气中带了哀求。
我转头看他,发现了他目光中的忧心忡忡,他真是与生俱来的敏感且意志软弱,如果可能,他不愿意看到周围任何一个人陷入负面情绪中。我轻轻抿了下嘴唇,伸出手。
张家涵高兴得眼睛一亮,把电话递给我。
我放在耳边,袁牧之的声音响起:&ldo;小冰,小兔崽子,你在听吗?&rdo;
我胸口的淤塞感更加明显,我不喜欢这种感觉,但我发现我不太能控制。
&ldo;你要在听就给我吱一声,别他妈不张嘴,说话!&rdo;
我吁出一口气,淡淡地&ldo;嗯&rdo;了一声。
&ldo;小祸害,你在啊。&rdo;袁牧之的声音立即变得柔和低缓,&ldo;在做什么?这些天有好好吃饭吗?睡觉蹬被子没?&rdo;
我摸摸耳朵,看着天空,计算着雷雨降临的时间。
&ldo;那天的事,&rdo;他迟疑了一下,然后说,&ldo;那天的事,我想过了,全都赖我,都是我太心急,你那样也就想自卫,我他妈不该当时转身就走,忒不爷们了,对不起啊。&rdo;
我闭上眼,想起我面对未知欲望的惶恐,忽然明白,比起现在因为能预感事态的发展前景而产生的淤塞与不安,无奈与彷徨,那点惶恐真不算什么。
我于是说:&ldo;是我反应过度。&rdo;
&ldo;什么?&rdo;
&ldo;对性,我反应过度。&rdo;我说,&ldo;因为未知和失控产生的恐惧,我其实害怕的是那个。&rdo;
袁牧之沉默了,他的声音有些微微发抖:&ldo;你,你他妈是说,我碰你,你不讨厌是吧?&rdo;
&ldo;归根到底,是我的心理问题。&rdo;我下了结论。
&ldo;宝宝……&rdo;他喟叹一声,一迭连声地喊,&ldo;宝宝宝宝宝宝……&rdo;
&ldo;这是呼唤婴儿的称谓。&rdo;我说,&ldo;我不是你的孩子。&rdo;
袁牧之闷笑了起来:&ldo;在老子眼里,你可不就是个要管吃管喝的小屁孩么?&rdo;
&ldo;我,不会是你的孩子。&rdo;我缓慢而有力地说,&ldo;我不会是。&rdo;
&ldo;行行,我也生不出你这么大儿子,这就是个昵称,懂了吧?&rdo;
我忽然觉得眼眶发热,我问他:&ldo;袁牧之,如果有可能,你会找女人生一个像我这样的孩子吗?&rdo;
袁牧之哈哈大笑:&ldo;小子哎,我带着你不就跟带自家小崽子一样吗?你乖一点,少给老子惹点麻烦,我就谢天谢地了。&rdo;
&ldo;你还没有回答我的问题。&rdo;
&ldo;行了,肉麻话我也说不出,就一句,你是个不着调的,往后要替你兜着罩着的地方肯定忒多,可我有这心理准备,真的,你是好是坏,哥都认了。&rdo;
我沉默了,半响后,我听见自己声音干涩地说:&ldo;要下雨了。&rdo;
&ldo;小冰,你乖乖的,等我忙完手头的活,过两天就来看你,给你带甜排骨,好不好?&rdo;
我重复说:&ldo;要下雨了。&rdo;
&ldo;好好听张哥的话,按饭点吃饭,晚上睡觉别不老实,刘护士过来照顾你,你别老跟人犟,知道不?&rdo;
我垂下头。
&ldo;过两天哥就回去了,对不起啊,实在是走不开,忙完了这件事,我保证带你去玩儿,咱们一块去海里抓螃蟹怎么样?你没玩过吧,螃蟹在沙子里挖洞,可得在明面上留孔透气,顺着那些孔往下挖,一抓一个准……&rdo;
我的手猛一用力,攥紧电话,然后冷静地按下挂断键。
袁牧之的声音嘎然而止。
我抬起头,张家涵在一边毫不懈怠地始终注视我,我冲他微微一笑,轻声说:&ldo;张家涵,我们出去吧。&rdo;
&ldo;去哪?&rdo;
&ldo;我陪你去散步。&rdo;我说,&ldo;你需要散步,我想陪着。&rdo;
陪着你,也许很久以后,即便没有我这个人存在,即便从逻辑上没法论证我曾经来过这,但我却还是有不可抑制的念头。
我希望你能记住我。
我搀着张家涵在街道上慢慢走。在离这不远有一条河涌,据说以前水质被严重污染,发出阵阵恶臭,但现在当地政府花了力气整治,水流已经基本清澈,只是味道仍然带了浓重的腥,我向来不喜欢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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