二月下旬,禁军士兵大部被遣散归家春耕,朝中事务也不多,陈道景率楼船水师移驻往京口,在长江出海口处展开航海训练。而胡藩以右司马兼领水师都督,开始抽调军将、军吏组建军府,对扬、淮二州水师开始接收编入。
自去年设立弘文馆,增加人手修订国史以来,《皇宋刑典》已修成七卷,刘义符不得不每天挤出半日时间来翻阅,其实这已先经过政事堂几位宰辅审核过一次,已比较全面。
这日早朝才到辰时中就结束了,刘义符在景阳阁南书房认真地批阅了半天奏章,将积压的表奏文书也都批了,午后让刘穆、陈裨率两百侍卫、竖人和女官各五十名,出城北后湖畔乘船往上林苑,他打算住上几天。
因为原本在荆州开辟的良种试验田已移交给州牧府继续试种,而张阿耶已带着十几家住户搬来了建康,就住在上林苑内,现在整个皇庄的良田、肥地都归他种植,已不再限于稻种,小麦、粟、稷、椒豆及各种疏菜也可以重新培育良种。
西汉时的上林苑有八丞、十二尉、十池监,建康的上林苑在前朝时还只是一块很小的避暑之地,本朝开国才辟为上林苑,并扩大了十倍的范围,只设有一个上林苑监令统管,改制后地位提高了一点,正六品上,用的是宦官和小吏。原本隶属尚书殿中曹与少府,是官员们管的,被刘义符划过来了。
上林苑不仅仅是有田地,也有果园、鱼池、酒醋酱面和腊味作坊、笔墨纸砚作坊、家具打造作坊、织造作坊、御用瓷器作坊等,总之名目繁多,无所不包,只要是外面州郡有的,这里就全都有,俨然一个独立的一条龙式产业链小世界,专供宫廷之用。
龙舟在湖岸停泊,刘义符登上码头时,上林苑监令黄渠带着十几名小宦官前来迎驾,满脸带着讨好谄媚的笑,这家伙年约四十,长得身材高大,穿着一身蓝色六瓣荷花金花带长袍,头戴平上帻式双耳黑纱矮冠,脸形方正,白白胖胖的,很有一副大太监的派头。
去年夏天来上林苑时,刘义符关注的是隆中营军校事务,没怎么理会黄渠,这次是专为如何嫌钱的事来的,当然就要了解一下上林苑的产业状况。
蓬莱殿占地并不算太大,主要是考虑宜居,前殿也可以接见大臣,东堂是办公书房,里面打扫收拾得很干净,刘义符踞案而坐,看了看下首两侧侍立的十几名各坊主事宦官,问道:“近两年上林苑各坊收入如何?”
“大家!上林苑的收支帐目,奴婢每季度会向内侍监上报一次,皇后娘娘会用印签发,不过奴婢这里还有存档,请大家过目!”
黄渠说罢,从袖中取出一卷文册转交给陈裨弟上前来,刘义符接过来细看,这是每个季度的流水总帐,以及各个作坊的分支帐,去年夏季改制收入才五万缗,支出却高达十五万缗;秋季收入三十八万缗,支出五万多缗;冬季收入四十二万缗,年终支出十八万缗。
看这个数目,刘义符都大吃一惊,上林苑全年的收入比一个州一年的赋税还高,难怪尚书右仆射郑鲜之和申恬私下都对此颇有微辞,把他们的收入转为宫内直管,当然不开心,不过刘义符只是听说,却没怎么管。
上林苑内可是有着几千号人,种田的农户除上缴一部分相当低的粮食租税,其余归他们自己,保留够吃的外都卖给上林苑,所以酿酒、醋、酱的成本都很低,宫内吃用不了的都可以运到市上卖,当然有钱赚。
不过宦官们管这些事效率都不高,如果设立奖惩机制,进行更合理的管理,收入应该还能翻一番。刘义符心里寻思着,唐灵妃自进宫后几乎无所事事,不过她刚生下皇子不久,显然没什么心思,再过段时间就可以交给她了。
“去安排一下,稍后到育种田庄看看。”
黄渠答应一声,去派人知会了,一群宦官们纷纷告退。刘义符在堂上继续翻看十几个作坊的帐目,这时杨桃端着托盘过来上茶,身后跟着她的一对拖油瓶,她把茶盏端到刘义符面前,自在榻上一边坐下,把一对儿女揽进怀里,示意他们见礼。
“孩儿拜见父皇!”
刘义符一怔,陡然一听感觉有点陌生,小女孩才六七岁,倒是乖巧听话,恭恭敬敬地叫了一声,一丝不苟地行礼。男孩大点有九岁了,已经到了懂事的年纪,就那么僵硬地站着,低着头紧咬着嘴唇,倔强地不肯行礼,也不愿叫。
“唉……这孩子,怎么就不听话呢,快叫父皇啊!”杨桃皱着眉一脸尴尬。
“我不住这大宫殿,我不要穿新衣服,我要回家!我要回家……”男孩大嘴一张,哇哇地哭了起来。
“哥哥不哭,新衣服好看……”小女孩说。
刘义符却不在意,大笑道:“这小子还挺有个性,那你择日带他们回原来的家中看看,对了……他们取名字了吗?为何不送去东宫读书?”
“就起了个粗名叫郝大,连个字号都没,妾身以前也没空带他们,领进宫来送去东宫,前脚送去他后脚就回来了,又不肯听讲,先生也没法管他。”杨桃很是苦恼地说。
先生不就是裴松之么,刘义符想了想,笑道:“那就送到这上林苑中与小吏和农户家的孩子一起读书好了,吾给他们取个名,这孩子就叫师昭吧,小女倒是乖巧可人,就叫芳婉,在这苑中有宦官们带,你偶尔来看看就好。”
“那行吧,妾身明日带他们去看看。”杨桃顿时也没了心情相陪,领着一对拖油瓶告退。
刘义符随后在陈裨随侍下往小红山之东的苑中各个作坊转了一圈,心中已经有了些想法,不过却不急,先往更北面的田庄,那边有百多家住户编为上林里,水田就在村落外,二月仲春时节才刚刚翻耕过,尚未播种,不过麦苗长势正好,青翠碧油油一片,看着十分喜人。
根椐黄渠和张阿耶介绍,去年种了一季粟谷,是用南方的粟和北方的粟杂合授粉,结果成效不显,与一般良田产量也就略高一点,粟苗也没什么变化,他们打算今年再种。
芦菔(萝卜)、葵菜、菽豆、菘菜、胡瓜、菜瓜、紫瓜的培育效果也不好,目前就只有稻种取得显着的成效,稗和稷也有一点效果,就是谷穗更长,颗粒更饱满,株枝秧苗也略矮了一些,更能抗虫害,不过暂时都还不是最好的良种,需要反复试种培植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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