穆小溪没想到县太爷来得这么快,更没想到,县太爷来了没去村里祠堂,也没去里正家,而是直奔自己家而来。
生子飞跑着来报信,后面跟着呼哧带喘的大丫和二丫。
“里正爷爷……说……县太爷骑马来的……马上到,让你们……准备迎接。”
穆小溪连忙说:“知道了知道了。”
仨孩子一边叨气儿一边重重点头。
赵氏一听就慌了神了,手脚都不知该往哪放,穆杨和穆桐看着娘这慌张的神色,也不知道该如何是好。
穆小溪不慌不忙地说道“桐哥儿,进屋去给柱子和大丫二丫拿几块苏子糖。”
说完又转向赵氏安慰:“娘,慌什么啊,县太爷他跟咱一样也是吃喝拉撒的人,又不是神仙鬼怪,咱也不用准备啥,就这样普普通通的农家更好,娘你就安心在这,一会县太爷来了咱该叩头叩头,该行礼行礼,问啥咱答啥就行,没啥可怕的,他是为了造水车的事来的,不会挑咱家的理,放心吧。”
一席话让赵氏稳住了心神,这些日子跟着这仨孩子经历的这些事,已经让赵氏练得比过去沉稳些了,身上那股子委屈哀怨的气色早已不见,竟显得越发大气起来。
她扑打扑打褂子前襟,解下围裙:“也是,咱一没偷二没抢,有三个好儿子好闺女,我怕啥?杨哥儿,溪儿,去把咱家的条凳杌子啥的都摆出来,咱家屋子里太小,咱就在院子里说事,去把那个黄家送来的太师椅和条桌搬出来摆中间。我去弄果子和茶水。”
刚把桌椅摆好,一壶水还没烧开,就听院子外面熙熙攘攘的脚步声越来越近了,没有想象中的鸣锣开道,却前呼后拥地似是来了不少人。
赵氏赶紧招呼着仨孩子往外走,没到门口就看见里正先跑进来,喊他们赶紧迎接县太爷,四个人加上后面的柱子和大丫二丫就随着里正赶紧出门,刚到门口,见一行人马已近至门前。
穆小溪还没分辨出来的人里哪个是县太爷,就被里正喊着跟大家一起跪下给县太爷叩头了。
俗话说“天高皇帝远”,在这样的小村子里,身为父母官的县太爷就算是他们的“天”了。看着里正跪下,旁边看热闹的村民也都呼啦啦跪倒了一大片,嘴里也是喊啥的都有,有的喊县太爷、有的喊县令大人、有的喊大老爷,场面一时有点乱。
“好了好了,安静、安静,李茂,让他们都起来吧,县令大人都说过免礼啦,都起来吧。”一位牵马的师爷模样的人走到里正身边低身说道。
里正对这两位是比较熟悉的,师爷姓付,县令姓杨,还算是挺正派的人。
此刻里正抬头看了看付师爷,又看了看杨大人,就忙不迭地起身鞠躬道谢,村民们便又跟着呼呼啦啦地从地上起来鞠躬道谢。一番折腾后,穆小溪就偷偷打量人群前面那个穿绿袍官服的,八成这个小老头就是县太爷,好像比里正稍年轻几岁的样子,鬓角上还能看到些许的黑发,个头不高,瘦瘦小小。
“本官接到上封指令,今日专为水车队一事而来,穆家兄妹在哪里啊?”
“这,这就是,这个大的男娃叫穆杨,小的男娃叫穆桐,这个女娃叫穆小溪。”
里正忙把仨孩子从人群里拽出来往前推。
杨县令没想到这三个孩子这么小,不过十二三岁的年纪,那个最小的,一张娃娃脸还没长开,心下不免狐疑,就这么几个土坷垃里钻出的娃娃能琢磨出那么精致的水车?
“你家长者在哪里?”
里正又赶紧在人群里踅么赵氏。
“这个,这是他们的娘赵氏。”
看县令大人面露疑色,里正赶紧低身上前解释说,这仨孩子的爹从军牺牲了,赵氏和仨孩子目前是自立门户。
因杨县令进村后就下了马,在东西大道上走走停停,所以各家都知道县太爷来了,穆家老爷子和穆青山、穆青林也都跟着看热闹的人过来了。此刻人群中的穆青山听到里正介绍三房,就想耸着肩膀往前挤,被身后的穆老爷子紧紧拉了一下才作罢。
杨县令听到这才明白这家原来是寡妇领着仨孩子啊,看着院墙破败,屋顶杂草丛生,心想也怪不容易的。
“李茂田,师爷,咱们这也到了穆家门口了,就进院子说话吧。”
迈进穆家的院子,杨县令和付师爷倒是有些意外,院子虽然不大且有些破败,但收拾得很是干净整洁。
地面没有一点浮土和草棍,东侧齐整整地码着一垛柴禾,旁边还有一小溜菜地,靠墙根支着几根豆角架和黄瓜架,这些蔬菜都已经长到了尺八长,西侧紧挨着的一个是鸡圈,一个是猪圈,几只小鸡仔正在抢食,两头小猪羔在懒洋洋地哼哼着晒太阳,两个圈里都收拾得干干净净,竟没有一点臭味。
靠窗跟还有一个用石块垒起来的小花园,从山里移植来的粉色的芍药、红色的野百合、白色的铃兰开得热热闹闹。
院子正中摆了几个条凳和几个杌子,最显眼的是还有一张红木雕花条案,后面有一把红木漆雕太师椅,一看这两样就是大户人家读书的公子书房里的东西,摆在这到显得突兀了。
付师爷看到这条案和太师椅,略一迟疑便凑到杨县令耳边嘀咕了两句,说这些东西定是黄家送来的,杨县令点了点头,也不多说话,便径直走到条案后站定。
里正赶忙躬身解释,这穆家室内简陋窄小,穆家恐怕屈尊,便在这当院里摆下桌椅,望县令大人莫怪云云。
杨县令好像也并不挑这些理,直接开门见山地说起了水车队的事情。
就像穆小溪预想的一样,黄骏找的那个什么王爷给六平县令杨士昌下了一道命令,说黑石村有穆家的三兄妹研究出了新式水车,责成杨县令帮助把水车造出来,并协助组建水车队,在各村开展测试,不许有人为难作梗,若新式水车试验成功得以推广,将是利国利民之大好事等等。
最让穆小溪意想不到的是,这个王爷还给水车队每台补了五两银子,又奖励了穆小溪家里五十两银子。
这一下就像炸了锅一样,院子里围观看热闹的百姓开始议论纷纷,夸赞的、羡慕的、嫉妒的、高兴的、沮丧的,各种各样的情绪夹杂各种表情和语言充斥着小院子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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