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转眼毕业离校的时间就近了,学生中间自是有人欢喜有人忧,欢喜的是找到了理想的工作,只待一离校便打起背包奔赴工作岗位,忧的是更多的人都没有找到工作,有的是自身条件不好,成绩差,没特长,有的是心高气傲,一般的单位不中意,中意的单位又进不去。清明这是时候也渐渐有点着急了,自从上次拒绝了《八卦周刊》从而一下子成了校园里的热门人物之后,他再找工作的标准也不知不觉的开始以《八卦周刊》作为基准,只许比它好,不许比它差。清明知道自从上次这件事后,很多同学都开始关注他,要是找了个福利待遇和规模都不如《八卦周刊》的单位,非被大家笑死。可是你要知道《八卦周刊》杂志社无论规模还是效益都算的上当地名列前茅的单位,要想找比这再好的真是非常困难,所以临近毕业,清明还只有一趟趟的跑人才市场和各处的招聘会,可惜却又都是一无所获。
毕业的前几天学校举办了这一届学生的集体送别晚会,大家围坐在食堂的大桌子旁,唱歌跳舞喝酒吃肉,哭哭笑笑依依不舍,四年的时光不算长却也并不算短,尤其是在人生这么青春鲜的四年,一起走过的校园小路还在,一起上过课的教室还在,一起挤过的还在,一起呆过的图书馆还在……可是转眼间却都要四散天涯,不知道哪年哪月才可以再见,即便是再见面了,你和我也只怕都不是当初的自己。想着这些,清明不禁有点伤感。晚会举办到最后,各系各班间已经没有了界线,谁和谁的关系好,就凑在一起,或是埋头痛哭或是举杯痛饮。清明还坐在这里伤神,鼻端却传来一阵幽香,很熟悉的香味,清明抬起头就看见这香味的主人,李小艾摇曳着身姿在他身边落了座。端起一杯酒一饮而尽,李小艾的眼角眉梢就带了些红的春情,眼里含着泪,李小艾拍了拍清明的手臂。“毕业后去哪里?”清明问她。“不知道,想出去闯一闯世界,在家这边呆的太烦闷了。你呢?”“我不想远走,就守家在地找个舒心的工作,业余时候写写文章,挺好的。”清明看着凤琴,凤琴也看着清明,一时都陷入了沉默,或许他们都明白,在这样离别的时刻,有些话也许说了还不如不说,索就都沉默了吧。
陈宝和宋小剑过来敬酒的时候,清明和凤琴还在沉默着,陈宝依旧带着自信狡黠的笑容,说:“咱们四个一起出去实习一场,也算是老战友了,来,一起喝一杯,我已经联系好了份杂志社的工作,毕业后就先出去旅旅游,玩上一段时间,回来后就去上班,你们都有什么打算?”还没等清明和凤琴开口,跟在陈宝后面,一手拿着酒杯一手拎着酒瓶子的宋小剑说:“我家亲戚在这里做生意,让我过去帮着他照顾生意,给的工钱也高,我这就要卷着铺盖过去了,哈哈。”见清明仍是沉默,凤琴看了他一眼,然后说:“毕了业我要去外面闯闯世界,在家这边呆的太烦闷。”凤琴说完,大家的目光就都聚集在清明脸上,清明清了嗓子然后说,“我没什么太高的追求,就打算找个舒心点的工作,然后没事写写文章,粗茶淡饭平凡过日子。”凤琴知道清明现在还没有找到工作,再说下去难免露出窘态,于是岔开话题,说道:“既然战友一回,咱们就一起喝一杯,祝愿咱们都能够在以后有一番作为。”四个人就各怀心腹事的喝完了这一杯酒。
其实那一晚清明喝了很多酒,有和同学喝的,又和老师喝的,还有自己闷头喝的,他不知道自己最后是怎么回的寝室,只是满脑子都是凤琴那双眼睛,梦里,那双眼睛就这么一直盯着他看,然后他一回身就发现赵小晴站在他背后,满脸都是泪水……清明一下子从梦里惊醒,看看周围黑漆漆一片,他知道自己这是在自己的上,听着室友不规则的鼾声,清明知道自己刚才是在做梦,可是为什么会梦到小晴,王明伟百思不得其解。
毕业离校那天学校的大广播喇叭里一遍一遍的播着《祝你一路顺风》《朋友》《吻别》这些伤感的歌曲,拖着行李走出呆了四年的大学,清明的心里更多的是未来的茫然。走出校门,工作还没有着落,毕业了若还是伸手向父母要钱,他自觉这脸可真是没有地方放。于是租了间小小的单间,是偌大一间屋子中隔出来的,和十几个人共用一个卫生间,清明每天除了跑出去找工作就是窝在单间里写东西投稿换生活费。虽然窘迫,但清明还是坚持自己租一个小单间,他自觉这已经是自己的底线,就算再不济也不能和那些人挤在一起,哪怕一天只肯一包方便面,我也是和他们不同的,清明始终这样认为。
随着日子一天天过去,清明口袋里的钱渐渐所剩无几。虽然有稿酬补贴生活,可是毕竟能够真正发表的文章还是很有限的,现在每天吃饭坐车再加上房租,清明真是有些吃不消了。可是为了不让父母觉得自己大学白念,他已经和家里说自己现在在一家杂志社工作,薪酬待遇都很好,所以现在即使再怎么艰难也不能跟父母开口要一分钱。一同毕业的同学们有不少都去了外地闯天下,在本地的也都是勉强维持着自己的开销,有些找到工作,条件好些的,清明也拉不下面子跟人家去借,所以只能咬牙挺着。这天房东又来催要房租,并放下话来如果再不交齐房钱就要把这小单间另租他人了。“哎呦,我说清明啊,手里没钱就不要住什么单间嘛,你看看在外面住集体宿舍多好啊,一张铺很便宜的。”“再宽限我一个星期吧,要是再还不上钱我就搬大街上去住。”清明也就来了气,心想人心果然不古,我就是拖你几天房钱,又不是不给,你这么多房子出租一个月能得多少钱,怎么偏就少我这几个钱。房东看王明伟这么说,也就转身回去了。
这几天因为房租没有着落的问题,王明伟很烦躁,越是烦躁就越压抑,越压抑就越写不出什么东西,越写不出什么东西就越没办法投稿,越没办法投稿自然也就没有稿酬,房租也就更没着落,这简直是恶循环,有时候半夜就梦到房东催债的嘴脸,清明就忽然被惊醒,醒来的时候满脸都是汗,于是就再也睡不着,只是对着黑漆漆的窗口就那么呆呆的坐着。想想自己四年大学念完,本打算一展抱负,谁能想到竟然落到现在这步田地,衣食无着,称心的工作也找不到,如果再不交房租的话,很可能就要露宿街头,这和乞丐又有什么区别,想到辛酸处,清明的眼睛就红了,此时此刻,他就想把自己的脑袋埋在两腿间哭个痛快,他在微微的颤抖,是的,他害怕,他害怕天马上就要亮了,他怕新的一天又来了,他怕离交房租的最后期限又近了,他更怕自己在新的一天还是找不到工作,两手空空的回来。他受不了房东斜睨着的眼光,受不了自己没出息的胃肠不住的鸣叫,更受不了这落魄的日子。对于曾经的理想,他不敢再去想,他怕自己会崩溃。
无论你想与不想,新的一天还是来了,清明又不得不收拾好自己,穿上外套,拿着自己的资料出门找工作去。现在想想,当初拒绝八卦周刊简直是犯了致命的错误,那时候心比天高,以为自己多了不起,谁能想到如今自己竟然能够到了连饭都吃不上的时候。打起精神,清明直奔了人才市场,为了省一块钱的公交车费,清明特意早起,准备走一个小时去参加这周的招聘会。由于昨天一天只啃了一袋方便面,今天早上也没有吃饭,清明觉得自己的两条腿都有点打晃,饿,很饿的感觉,他从来不知道自己竟然可以这么饿,这胃肠就像干枯在了自己的肚子里,萎缩着纠结着挣扎着,此时,王明伟的脑海里浮现出了很多很多的吃食,热腾腾油汪汪的红烧肉、回锅肉,一直到苍白虚浮的曾被他倒掉的那碗泡面,从圆滚滚白的肉包子、白馒头,一直到干的晦的一块过期面包……无论是好吃的不好吃的,此时此刻就都拼了命的往他脑袋里挤,挤的他头疼欲裂,脚下就像踩了棉花一般。路边早餐店和小摊好像也特意和他过不去,非要释放出热热香香的味道,的人就想这么直直走进去大刺刺的坐下,跟老板要一桌吃食,然后山吃海喝起来。王明伟也想这么走进去吃点什么,哪怕喝一碗最便宜的粥,来慰藉一下饱受折磨的肠胃,可是握了握外套空荡荡的衣兜,清明就像只泄了气的瘪皮球一样,只好扭过头去不再看那些恼人的东西。
人总是这样吧,平时山珍海味也许都不想吃,可是当真正没有什么可吃,没有什么能吃的时候,食欲反而最是旺盛了起来。王明伟现在就是这样,越是不想看那些小吃店招招摇摇的招牌,越是不想闻到那些丝丝缕缕食物香甜的气息,越是不愿去想自己肚子饿的事实,偏偏越是能看到那些招牌,能闻到那些香味,能感受到自己已经前胸贴后背的难受。王明伟狠狠朝自己的肚子打了一拳,他很生气,生肚子的气,更生自己的气,他恨自己怎么这么没有出息。
“咦,这不是清明老弟吗?”路边一辆车停了下来,车窗摇下里面探出一张儒雅平和的脸,正在和自己斗争的王明伟抬眼望过去,一下子愣住,半晌才想起来,原来是《八卦周刊》参加招聘的那个副主编。见清明愣着,副主编就笑道:“怎么,清明老弟不认识我了?”清明就讷讷的笑了:“哪里哪里,怎么会不记得副主编您呢?”“老弟这是要往哪里去?”“哦,我,我出去转一圈。”王明伟没好意思说自己是去人才市场,这样落魄的样子,实在是叫人难为情的很。“今天我休息,也是闲来无事想出去转转,老弟要是不忙的话,一起如何呀?”这边清明还在踟蹰,那边副主编已经下了车,走到清明面前,说:“怎么,清明老弟不赏光吗?”于是清明也就只得任由副主编拉开车门,坐上了副驾驶的位置。“老弟,说实话,我是真的很欣赏你。上次你走,我一直都觉得挺遗憾,我是个最爱才的人,你要是来我手下,一定能有一番作为。对了,你现在在哪里高就呢?”清明还未开口,肚子里一声高亢的鸣叫让他就闹了个大红脸。副主编说:“正好,我今天起的也早,还没来的及吃饭,不如今天我卖个面子,找个地方请老弟吃个早餐,咱俩边吃边聊,好吧。”清明不好说行也不好说不行,索也就没再言语。
车就停在当地有名的一家包子楼前,王明伟知道这里消费很高。他虽然从来没来过这里,可是这儿的名声他还是听过的。虽然只是卖包子,可他家也算是这城里高档的饭店之一。清明跟着副主编上了楼,心里不住的打鼓,自己兜里空空如也,虽然明知道副主编请客,不用自己花钱,可在这地方即使是站着,腿脚都很打怵。副主编倒是随和,与清明在一间小包间坐定,就问清明:“老弟想吃些什么?”清明说:“我不忌口,什么都可以的。”于是副主编就挑这里最贵的包子点了两屉,要了两碗羊汤,又要了几个小菜,跟服务员道:“麻烦您快点给我们把吃食上来。”服务员应着就退了出去。副主编对清明说:“老弟,自我介绍一下,我叫江岸。你可以叫我江哥。”清明就点点头,恭恭敬敬的叫了声:“江哥。”这一声是清明发自内心叫出来的,虽然他平时傲气的很,不屑于跟别人哥哥姐姐弟弟妹妹的叫着攀关系,但是此刻,在自己这样难过的境地,这个被自己拒绝过的副主编如此平易近人的请自己吃东西,真真让人觉得亲切。清明甚至想,如果今天他不请自己吃这顿饭,恐怕自己都要饿死在街头了。这么想着,不由对江岸更加感激起来。
吃食很快就端上了桌,江岸说:“来来来,老弟你别客气,多吃点,我觉得这里饭菜的味道还是不错的。”清明应着,就拿起筷子对着包子夹去。尽管清明一再的控制着自己,可是被饿了这么多天的胃口却完全不听他的话,驱赶着他的手拿着那筷子不住的夹着包子和小菜,一碗汤也很快就见了底,香,这味道真是香,清明觉得自己从没吃过这么香的东西,这要比什么红烧肉回锅肉香的多,一口一口,一筷子一筷子,仿佛机械的不停的夹着,往嘴里送着,眼睛里除了这些吃食什么都容不下。江岸看着清明狼吞虎咽的样子,加上清明那落拓的神情,也就猜出他最近不太如意,可江岸是个聪明人,明明看破了却也不说破,只是又招来服务员加了一屉包子一碗羊汤,又添了个招牌菜,然后静静的看着清明吃。
等清明觉得饱的时候,桌子上的包子羊汤和菜几乎都被他扫荡光了,接过江岸递过来的餐巾纸,清明很是不好意思。江岸又招呼服务员加了壶好茶,就和清明聊了起来。江岸说:“清明老弟现在是不是还没遇到太合心意的工作呢?”清明看着江岸金丝眼镜后面那双温和睿智的眼睛,也说不得谎了,于是就老实点点头:“江哥,实不相瞒,我是还没有找到合心的工作。”江岸说:“既然还没有找到合适的工作,那老弟有什么打算?”“也就只好走一步看一步吧。总是要先找份糊口的事情做。”清明本不想在江岸面前服下,露出这样姿态的,可是现实逼着人不得不低头,他最近也是太累太倦压力太沉重了,这些事情堵在胸口也没个人可以倾诉,实在是郁闷的发狂,现在对着江岸的笑脸,实在实在是撑不下去。
江岸见清明这个样子,就体谅的笑笑:“年轻人嘛,刚毕业时候都是这样的,心里有很多伟大的理想要去实现,就跟踩在云彩上一样,可是恕我直言,老弟,你说人再能耐,可比得过孙悟空?想当年齐天大圣大闹天宫之后,不还是从筋斗云上翻下来,一步一步走路护佑唐三藏去西天取真经。九九八十一难,紧箍咒下他不也得受着委屈一天一天过日子?所以说,人还是要脚踏实地的。还说这孙悟空,最后他到底不是成了斗战胜佛,熬出了头。老弟啊,在哪行其实不重要,重要的是你首先养家糊口,若是没有收入,光有理想有什么用,共产主义还有多久到来谁知道,民以食为天可是流传了几千年的真理啊。”清明听着这话,脸不禁又红了红,江岸的意思他懂,他也能觉出着看似绵绵的规劝话里藏着的小小金针,就这小小的金针刺的他的脸几乎滴出血来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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