可一会儿,严桐江又回了屋,口气缓和多了,&ldo;今儿个,万岁爷恩典你,放你出去,不惩罚你了,下不为例!&rdo;
在&ldo;黑屋&rdo;里,孙耀庭被关了半个多小时,才被放出去。走到院中,他正好碰到溥仪。一见了他,溥仪反而先笑了:
&ldo;春寿儿,不知道你还有这两下子,还会写悔过书呢!行啊……&rdo;
&ldo;奴才瞎写,瞎写……&rdo;他害怕溥仪那瞬间万变的古怪脾气,只是垂着头低声下气地说。
&ldo;哈哈,哈哈哈……&rdo;溥仪大笑着走开了。
他意外地避免了一次饱打。从此,严桐江再没有提起过这件事。
溥仪知道孙耀庭伺候过婉容,当过上差,懂得规矩,所以到殿上后,似乎对他显得近乎些。晚上,溥仪传来果盒,有时就会唤他:
&ldo;寿儿,过来,尝尝甜不甜?&rdo;
&ldo;(zhe),……&rdo;这时,他马上走进去,尝一个就赶紧退出来。
也有时,溥仪正吃着糖葫芦,食盒里摆着煮花生、果子干,他也招手让他进屋,&ldo;孙寿儿,你来尝尝。&rdo;
&ldo;谢万岁爷,&rdo;孙耀庭倒也不客气,谢完恩,进了屋便拿起果子干往嘴里送。&ldo;真好吃,真好吃!&rdo;
溥仪听了大笑,&ldo;孙寿儿呵,你由着性儿吃吧,东西是我的,肚子可是你的呀!&rdo;
同德殿西边,有一个游泳池,夏天能游泳,冬天还可以滑冰。溥仪有个习惯,凡要去游泳或滑冰,总要弄一帮子人去,甚至连几位格格和&ldo;皇后&rdo;‐‐婉容也带去观阵。
由于孙耀庭为人机敏,溥仪差不多每次都愿带他去。
&ldo;寿儿啊,你跟我去,也不能白去呀,我给你一双冰鞋,你也试着玩玩儿嘛。&rdo;
&ldo;奴才不会,谢谢万岁爷了。&rdo;
&ldo;真笨,你不会学吗?&rdo;
&ldo;(zhe),奴才一定慢慢学。&rdo;其实,孙耀庭心里有话:&ldo;这玩艺儿,我一辈子也学不会呀!&rdo;但他嘴上仍应承着,这也是他多年在宫里学会的应付招儿。
真到了滑冰场,溥仪哪儿顾得上他这个小太监,他自己与那几个格格及家族的人们玩作一团。他的那几个亲信如赵荫茂等人,也在冰上滑来滑去,冰鞋也是溥仪亲手赐的。
直到回去时,溥仪才懒洋洋地想起问孙耀庭:
&ldo;寿儿呵,你学了吗?&rdo;
&ldo;奴才要学,奴才要学……&rdo;
夏天游泳时,就更热闹了。溥仪没起身,就先去了一批喽罗,擦拭清洗完池子,然后再请万岁爷&ldo;御驾&rdo;泳池。开始,他还文雅些,后来索性脱下了正儿八经的衣服,浑身上下只脱得剩下一条三角裤衩,在众目睽睽之下,跳入了水中。
其他几名会水的随侍,马上随之跳下去,承担保护他的责任。不会游泳的溥仪在水里扑腾了一阵儿,便跳上岸,戴上了墨镜,在阳光下晒皮肤。他一眼瞅见了孙耀庭,招呼他过来。
&ldo;寿儿,你怎么不下水?&rdo;溥仪故意一瞪眼,&ldo;哼?!……&rdo;
&ldo;万岁爷呀,奴才实在不会,实在不会。&rdo;
&ldo;你一下水,就会啦。&rdo;
&ldo;您可别,可别……&rdo;他一个劲儿不停地摆手。
渐渐,溥仪仿佛对他放了心。传膳时,他被分配作跟膳的太监,紧跟在提着膳盒的随侍后边。这是非同小可的,防止中途有人暗中给溥仪下毒,这是关键的一个环节。这期间,溥仪一顿饭也就十来个菜,比起紫禁城内差得多了。
溥仪每天&ldo;上朝&rdo;,他也添了个差事儿,每天早上八点钟时,溥仪就从缉熙楼下来,穿过同德殿,去到勤民楼&ldo;上朝&rdo;。这时,在溥仪之前要有一个下人手捧一个熏香盒子,走在前边,作为仪仗。而孙耀庭就得走在这个人的前面六七步远。到了勤民楼跟前,伪满洲国总理张景惠、总长张海鹏早已迎接在门前,上前给溥仪请过安,走进勤民楼后,就没有孙耀庭什么事了,他便转身返回缉熙楼。
见天早晨,他准时不误,跟着溥仪走这一趟,算是他的例行差事。
他正当差,日本关东军司令官梅津美治郎在几名日本军人陪伴下,到了宫内府,吉冈安直紧随他的身后。溥仪虽说当了满洲国的&ldo;康德皇帝&rdo;,却不能在公开场所身穿清朝皇帝的&ldo;龙袍&rdo;。早就期望其子登基复辟大清朝的载沣,从京城曾为他带来了光绪皇帝穿过的&ldo;龙袍&rdo;,溥仪除了在屋内试了试身,以及在郊外祭祀大清祖宗之外,在日本人面前,连一次也没有穿过。唯有京城的皇亲宗室前来满洲国,向他朝贺寿辰之时,他才敢穿上这件&ldo;龙袍&rdo;,在缉熙楼内高坐于那把&ldo;龙椅&rdo;之上,接受三拜九叩。
而平时,他只能极为可惜地将这件祖上传下的&ldo;龙袍&rdo;珍藏于缉熙楼内。偶然,他突然心血来潮,就召唤孙耀庭:&ldo;把龙袍挂出来!&rdo;然后,站在那件龙袍面前,摇头晃脑地欣赏一番。虽然没说什么话,却显然看得出,他正自我陶醉在&ldo;皇帝梦&rdo;中。
在与日本关东军司令官梅津美治郎相见时,他只能全身披挂,身着笔挺的大元帅服,挎着指挥刀,斜挎着一条长长的鲜艳的绶带。领章两边,各织绣着一条腾云驾雾的飞龙。细心的孙耀庭观察到,平时溥仪戴的满洲国的&ldo;兰花国徽章&rdo;(注:这枚兰花国徽章,是溥仪亲自设计的。中间是一个大颗的兰花星,正中心镶有珍贵的钻石,周围嵌有许多珍珠。)是朝上的,而会见日本人时,却戴上了稍小一点儿的日本国徽章,那个两寸多长,镶嵌着钻石、珠宝的满洲国徽章,虽然戴在胸上,却意外地朝下倒着佩戴。孙耀庭暗中思忖着,&ldo;这可是件新鲜事儿呀!&rdo;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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