就像知道他心里在想什么,傅君泽的声音适时在耳边响起,语调温柔,如同蛊惑人心的海妖,让楚晗在不知不觉中跟着动摇。可一想到他刚才那句充满玩笑意味的“私奔”,楚晗便觉得别扭。
“不说话就当你默认了。”
傅君泽轻轻笑了下,没给楚晗犹豫的机会,二话不说便牵起他的手快步往外走去。楚晗下意识地挣扎,可少年的五指却像铁爪子似的牢牢附在他的手上,力道大得让他怎么也挣不开。
“你在做什么!我没答应跟你走!”楚晗压着声音说道,因为不想引起瞩目只好顺着对方的步伐跟在后面,同时小幅度地挣扎着。
“不用担心,只是带你出去透透气而已。”傅君泽转过头看着他,脸上收起了懒散的笑意,罕见地透出几分认真:“我只是想让你高兴一点。”
“我”楚晗张了张嘴,下意识想反驳自己并没有不高兴,可当他对上傅君泽那双漆黑深邃的眸子,他突然就什么也说不下去了。心脏变得不受控制地砰砰乱跳着,连挣扎的力度也无意识地微弱了下去。
回过神来楚晗已经被傅君泽带到了酒店的地下停车场,而他们面前摆放着一辆半旧不新的自行车。
傅君泽动作自如地坐上了自行车,转过头笑望着楚晗,同时拍了拍车后座:“上来吧,我带你去个好地方。”
“这不是你的车子吧?”
“确实不是,这是管家儿子的自行车。”见楚晗仍是踌躇不前的模样,傅君泽挑了挑眉,突然起了逗弄的心思:“放心吧,这里是摄像头死角,就算我们偷偷把车开走也没人会发现的。”
楚晗听得皱起了眉头,正要说话,一旁的少年却突然哈哈大笑。
“哈哈哈,我跟你开玩笑的。放心吧,我已经发过短信了,车主同意把自行车借给我。”
“无聊。”楚晗白了他一眼。
傅君泽笑了笑,趴在车头上凝望着他,漆黑如墨的双眸深邃得像是能把人吸进去,“怎么样,现在可以安心跟我走了吗?”
楚晗沉默下来,傅君泽也不说话,耐心地在一旁等候着他。
刚才凭着一股冲动跟着傅君泽从酒会上逃出来,但真正到了要离开的时候,理智却冷不防地回笼,让楚晗在走与不走之间变得犹豫不定。除了几个小时前的那场争执,楚晗从来不曾违抗过宋蕙如的任何决定,他做了十多年如同扯线木偶般听话的好儿子,如果现在一声不吭地跟着傅君泽从婚礼现场离开,无疑是对母亲赤裸裸的打脸。他不敢想象母亲知道后会是什么样的反应,恐怕会出奇地愤怒吧。
“怎么,你后悔跟我出来了?”傅君泽收起了笑容,“反正你待在里面也不开心,为什么不干脆跟我出去散散心呢?还是说——”他挑了挑眉,故意拖长了声音:“你害怕我,不敢和我待在一起?”
“我为什么要害怕你?”
“这个问题我也在想。我又不是什么洪水猛兽,长得也不可怕,再怎么样也不会让人觉得害怕吧?但不知道为什么,我总觉得你在上次家宴之后就故意躲着我似的,本来只是猜测,但结合你现在不敢上车的表现,我突然觉得我的猜测可能是真的。你觉得呢,楚晗哥哥?”傅君泽直勾勾地看着面前的楚晗,眼神深邃得仿佛能看穿人的内心。
楚晗抿了抿唇:“你想多了。”
“是吗?那真是太好了。”傅君泽说道,仿佛真的松了口气的样子:“刚才你迟迟不上车,我还以为是因为你讨厌我所以临时反悔了,我当时真是伤心极了。幸好你不是这么想的。既然这样,那我们快点出发吧,那个无聊的酒会我一秒钟都不想多待了!”
话虽是这么说,可楚晗并不觉得他刚才有半点伤心的样子,尤其那副气定神闲的模样,仿佛一切都在他的掌控之中,就等着猎物乖乖落入他布好的陷阱。他的语气、神态、动作,无一不充满着蛊惑的意味,同时透着微不可察的挑衅,一步步构成了恰到好处的激将法。
楚晗面无表情地看着他,后者回以淡淡一笑。
两个少年无声对峙着。偌大的停车场安静得连两人的呼吸声都仿佛放大了数倍。半晌,楚晗突然扯了扯嘴角,露出个浅淡得几乎让人看不见的笑容,傅君泽看得愣了下,还没反应过来就见对方已经迈开长腿朝他走来,然后一言不发地坐到了自行车后座。
鼻间萦绕着熟悉的香水味,混杂着浅淡的汗味,少年宽阔坚实的背影映入楚晗眼帘。也许这不是理智的决定,但楚晗不得不承认,当他坐上车的那一刻,压在心里的那块石头仿佛也在顷刻间跟着消失了。
“走吧。”
在他看不到的地方,傅君泽勾了勾唇,笑得像只得逞的狡猾狐狸。“出发!”话音刚落,车子便迅速窜出停车场。
楚晗回过头,望着身后的风景逐渐远去,萦绕在心头的阴霾也开始慢慢散去,他突然生出一种从巨大牢笼逃出生天的快感。
初冬的夜晚泛着寒意,周围静悄悄的,偶尔从草丛里传来几声断断续续的虫鸣声,一排排的路灯矗立在道路两旁,昏黄的亮光洒在两个少年身上,映在地面的影子显得紧密相依。刺骨的冷风从耳畔呼啸而过,刮得脸颊生疼,楚晗却感到十分畅快,甚至觉得连血液都变得滚烫起来,身体里仿佛有什么在叫嚣着即将冲破牢笼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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