医院,病房内,沉静的夜笼罩着一股低气压,空气里,透着无穷无尽的寒冷。
夏予馨静静地躺在病床上,苍白的小脸几近透明,呼吸异常的微弱,在如此静的屋内,竟都难以听清楚。
申烨楠坐在她旁边的另一张病床上,此刻灯光微弱,照在轮廓深邃的脸庞上,他那双凝满担忧、怜爱、痛苦、心疼的黑眸异常火亮,他直勾勾地凝视着她,不敢眨一下眼,仿佛只要一合眼,下一秒她就会离他远去般。
他害怕,那种像是要将人的心脏给捏碎的恐惧,他不想再尝一次。
在她徐徐倒下的那一刻,他的呼吸差点就停掉,深怕她会就此离去,毕竟这样匪夷所思的事不管发生在任何人的身上,都会崩溃,不疯掉已属万幸。
这让他心里更自责,如果当初他没有失约,或许这两个人就不会纠葛在一起,也不会面对如今的悲剧,他就算不是罪人,也是间接酿成悲剧的侩子手。
他正懊悔着,病床上的夏予馨微微动了下虚弱的身子,紧接着眼皮挪了挪,最后缓缓睁开美眸,映入眼帘的便是纯粹白的世界,如果不是鼻端闻到浓郁的药水味,以及耳边听到“滴答滴答”的响声,她会以为自己已经到了天堂。
如果可以,她真的想去那没有忧愁,也没有痛苦的地方,因为她已经没有心可以再伤了,痛到了极致。
“你醒啦,有没有哪里不舒服,要喝水吗?你的身体还很虚弱,有什么想要的东西告诉我就好了,别乱动。”一见她醒来,申烨楠忙上前关心道,两眼定定地望着她,细细观察着她的反应。
夏予馨眨了眨眼眸,望着他,眼底像是在思索着什么,几秒钟后,她有些不自在地撇开视线,她不确定他当时听到多少,但不管多少,她都觉得难以面对他。
申烨楠见她态度异常冷淡,甚至连看都不想看他,猜是因为之前的事,他也不知道该如何化解这尴尬,于是保持沉默,微微挺直腰板,但目光依旧不敢离开她。
半响后,夏予馨懒懒地吐了口气,那已费了她不少力,蓦然,她感觉身下有些不舒服,像是想到什么,她猛地瞪大眼,转头望向他,激动地质问道,“我的孩子呢,他没事吧,请你告诉我,我的孩子还好吗?”
在昏倒之前,她感觉那里好似有股热液流出,当时她尽管昏迷了,但依旧能感觉到那力量渐渐离自己远处,心里好害怕好害怕呢,她的孩子还在吧?
对上她慌乱惊恐的瞳眸,申烨楠拧了拧眉,坦白说道,“你不久前昏倒了,的确有流产的迹象,那是因为你情绪不稳,还有压力过大所导致,但医生说过,你暂时没事,宝宝也好,但你必须安心养胎,而且至少一周后才能出院,不然非常危险。”
刚刚听到医生说她怀孕了,他的脑子里整个空荡荡的,然而想到她肚子里的孩子是唐劲的,他又觉得世界在崩塌着,这是怎样的噩梦呀,为何老天会如此残忍。
知道宝宝没事,夏予馨松了口气,嘴角微微上扬,小手抚上依旧平坦的肚子,她的宝宝真的好坚强,不管发生什么事情,一直都乖乖地呆在她的肚子里,真好,他没事就好。
见状,申烨楠微微皱了皱眉,这孩子根本就不应该留呀,她为何还能笑出来呢,他左思右想后,还是决定劝劝她,“予馨,我知道现在说这个很不适合,但趁现在宝宝还未成形……放弃吧!”
闻言,夏予馨瞪眼扫向他,那眼神带着敌意,“这是我的心肝宝贝,没有人可以伤害我的宝宝,我也不会允许的。”
“可你现在留下他,将来不止你会痛苦,他也会跟着痛苦的,你应该清楚,近亲生下的小孩,是不健全的,他有可能……”
“不要再说了,我不想听,我不要听……”夏予馨大声吼道,两手用力捂住耳朵,像是这样就听不到那些恐怖的可能性,就算她知道后面有多严重,但她不要,她不想放弃宝宝,他拼命地想要活下去,她怎么能残忍剥夺他的生命,为什么她和唐劲是同父异母的兄妹,为什么要如此折磨她,为什么……
她痛,真的好痛,痛得恨不得立即结束自己的生命;好苦,太苦了,苦得她一丝活下去的勇气都找不到。
申烨楠沉痛地走上前,拉开她的双手,不是他残忍,而是未免将来痛苦,现在就不得不狠下心,“予馨,我知道你喜欢小孩,更何况他还是你心头的一块肉,我知道要你放弃他,真的很困难,甚至比死还要难受,但……你要想想未来,如果他的智力有问题,与其让他活得那么痛苦,受尽折磨,还不如现在放他自由,那样才是真的爱他,你懂吗?”
夏予馨瞪大眼,泪慢慢地从眼眶溢出,一滴一滴地落在枕头上,充满绝望,她正努力想要压制住那股奔腾而来的痛楚,但忍得额间青筋必出,却依旧无法消除。
她会疯掉的,孩子没了的话,她会疯掉的,然而……
“予馨,你别怕,我会一直陪在你身边,陪你度过这最艰难的时刻,然后带你远离这个是非之地,而这件事,我也会永远替你保密,让自己重新开始,好不好!”瞧见她如此死寂的模样,他心里何尝不痛,只是他必须逼她重生,否则她一辈子都会沉寂在悲痛中。
夏予馨用力地闭上眼,挥开他的手,转身背对着他,压抑地痛哭着,那种痛得无法向人道出的哭泣……
望着她微微抖动的秀肩,羸弱的身子蜷缩成一团,像是极力守护着肚子里的宝宝般,申烨楠的眼眶也湿润了,他咬着牙,握着拳,默默地站在原地,静静地陪伴着她。
也不知道时间过了多久,蓦地,一记幽然沙哑的嗓音在空旷的屋内徐徐响起。
“帮我安排医生吧!”
几个小时后,手术很快安排好,夏予馨躺在病床上,脸上没任何表情,眼神空洞地望着天花板,任护士将她推进手术室,整个思绪飘远,就像个木头娃娃般,任人摆布。
另一边,唐劲一接到手下打来的电话,听到所汇报的消息,便火速开着车,往医院的方向赶去。
她为何会和申烨楠在医院,是她出了什么事,抑或宝宝出事了呢?
老天,最好两样都不是!
带着困惑与不安,唐劲用最快的速度跑来医院,询问过护士,才打听到夏予馨正做流产手术的消息,他顿时暴怒着,简直难以置信,明明今天分别时,两人还甜甜蜜蜜地,怎么才几个小时不见,她却躺在手术室,而且是要打掉他们的孩子?
她到底在想什么,还是有什么苦衷,但不管怎么说,他都不允许任何人伤害他的孩子,连她都不允许。
“申烨楠,你对予馨做了什么?”一见到申烨楠站在手术室外,唐劲立马走上前,狂怒的咆哮声顿时响起,冷峻的脸庞如同覆盖着一层寒霜,黑眸里透出一股至冷的寒杀气息。
申烨楠依旧面对着手术室,就当他完全不存在般,抿唇不语,想到正在里边受苦受难的予馨,他浑身就抖个不停,哪里还有心思管他。
见他保持沉默,唐劲忍无可忍,愤怒地揪住申烨楠的衣领,彻骨的寒语又响起,“我在问你话,回答我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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