春天,一切都是新的开始,太阳又热烈起来了。糟糕的孕前期反应没了,江雪觉得舒适了很多,她喜欢跟孩子玩儿,就在家里帮着凤英看儿子,忙着灶头间的活儿。
林不凡和母亲为着新开的煤炭洞子一直在外面忙活儿,几乎三两天才回来一次,有时候凤英还要往那边给他们送去吃的。时不时地给她带回来一些消息,比如挖进去十几米了还没有见到煤炭层,或是洞子里有很多积水,不是很牢靠,上面还在渗水,停了几天排水,这段时间在砍枝条,搭建支架等。
江雪总觉得这一切都很危险,生怕林不凡和他找的人会出事情。这种缺少安全防护的事业本身就充满了危险性。林不凡每次回来,脸上没有愁云,看上去很轻松,但依旧掩饰布不了一身的疲惫。江雪问他是不是不好搞,若是不行就算了,他让她在家里好好待着就是了,外头的事情不用管的。
江雪知道丈夫是不想让自己担心,她多想那边的情况如凤英说的那样,可能他们看到的只是浅表层的一点点煤炭,里头是没有的。这样就不用继续往下挖了,她觉得日子这样子过下去就很好了。大概是肚子里有了小生命的缘由,总是那么多愁善感,忧心忡忡。
后来,凤英又告诉她,渗水的事情还没有解决,又遇到了岩层,简直就是进退维谷,舍不得丢掉,又进不去。婆婆劝林不凡放一放,可是林不凡说要趁着现在还可以开采,无人干涉,赶紧采挖。他大概是在外头听到了些消息,关于私人开采管控的问题。
无论如何,新洞子还是停滞了。新招的工人挖了生脾气,那么危险,像是敢死队一般的去冒险,尽管报酬多一些,慢慢的大家也就不愿意去了。
家里又恢复了以前的生活,婆婆和林不凡两个人轮流着到洞子那边去,每天回来吃晚饭。只有瓦扎有事情,不能在夜间守工地的时候,林不凡才会呆在那里。凤英偶尔也会去陪赵春梅守她的洞子。每每想到这些,她就佩服这位了不起的婶子,看看自己,算是被丈夫娇养着的。先前,身子骨不舒服的时候还心安理得,这回子好好的就显得有些无趣了。
她想,等孩子出生了,一定得再开垦几块地,至少家里吃的、养家畜的粮食要够,现在煤炭洞那边骡马的饲料大多还是去跟少数民族买的,这里也种不了大米,一家七八口人吃的额大米都是从外面买的,算上煤炭洞子那边,一个月得一二百斤,甚至还不够。
风云突变,若是那天那赖以生存的煤炭洞真的不能继续了,总不能再搬家吧。她一点也不想像婆婆和春梅婶子那样,远离亲戚朋友,离群索居。
春梅婶子一直说的通公路的事情,依旧没有了下文。还是靠着骡马运送煤炭出去。时常呆在家里的江雪还是感到沉闷,好像有几个的玩伴。就是婶子家的一双儿女,她都纳入盼望,期望他们时不时地回来,可以说说话,聊聊天儿。
她时常带着快四岁的侄子和一条狗,在家里的院子里玩一会儿,再到庄稼地里走走。看看小麦的长势,逗着孩子玩耍。林子里开满了小花,一冬的枯树也开始抽芽,嫩绿的新叶,总让她想到肚子里的孩子,心中总是一阵欣喜。
林子里春机无限,家里饲养的鸡总是往那里跑。她想起了那次林不凡带她下来看到的鸡群,那里距离家里很远,居然也能跑得那么远,真是难以想象。以前在娘家家里养的多少鸡鸭,她都一清二楚,早晨放出来喂一次清点一番,傍晚后唤回家里来,又清点一番,若是少了,是一定要出去找的。
但婆婆家养的鸡,到底有多少,怕是谁都不清楚,没有鸡圈,蛋都是下到林子里的,公公想起来就捡回来,捡漏了的就让母亲孵了小鸡带回来。但从来没有人说,林子里死了鸡,也没有人去关心。江雪在傍晚每次唤回来的时候,总发现会多了几只,或是少了几只。从来没有一个准数。
小狗慢慢的长大了,也喜欢跟着鸡群往林子里跑。天气越来越热后,它索性一整个下午都呆在林子里,直到肚子饿了才回家来,完全像个野东西。
在一个傍晚,吃过晚饭的江雪在一手拉着小侄子,一手端了一盆子的玉米粒呼唤着鸡群回来吃食物,小侄子有声有调地跟着她学,两个人一样的开心。
很快,一大群鸡扑腾着翅膀、拥挤着,歪到斜靠地奔腾着跑下来了。原来后面有小白追着,母鸡们咯咯咯地叫个不停。
江雪远远地发现小白的嘴里叼了个花花绿绿的东西,她以为那是一只公鸡。它从来不咬鸡的,若是它咬了,断然不能再让它跟着鸡了。
“大伯、奶奶,小白咬鸡鸡了。”
小侄子兴奋地跑进院子里,对大人们说道。凤英、婆婆和林不凡慌忙跑出来看,想要从狗子的嘴里抢下那只公鸡。
狗狗越来越近,江雪看出了那绝对不是活物,那是一件绣花的衣裳或是裤子,它嘴边的花朵还在飞扬。鸡群站在她的周围跳得很高地够着盆子里的玉米,她机械地往外倒着食物。
那些东西总是在遗忘了的时候又悄无声息地出现,狗子拿回来的必然是梅香的东西。
她还在发愣的当儿,婆婆已经拿了一根棍子呵斥着小白狗,从他嘴里抢下那白色的上头绣着红色花朵的花衣裳,脸色发病,失态地叫骂着狗子,随后用棍子挑起那一拽东西,快步朝着林子哪边走去。
那块碎布像是剧毒,让她避之不及,她将棍子伸得长长的,十分厌恶和嫌弃。
林不凡愣愣地站了片刻,看着母亲消失在远处,一言不发地走进了院子。没有同木木的江雪说一句话。
“哎,这狗子真能跑的。也不知道从哪里翻扒出来的,早就没了的。”
凤英低声咕哝了几句,带着儿子进去了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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