沈歆醒来时头痛欲裂,喝下床头一杯水后才感觉好些,迷迷糊糊躺回去。
晏方思还在睡。
他在睡梦中并不安稳,眉头渐渐地蹙起,拧成一个解不开的结。
她清醒了一些,忍不住屏着呼吸,伸手去碰。她在几道褶皱上按了按,却没能把他眉心熨平。他睡得很沉,沉到沈歆偷偷摸摸靠过去偎进他怀里,也没能弄醒他。
&ldo;你梦见什么了呀?&rdo;毛茸茸的小脑袋埋进被褥和他臂弯的间隙,她悄声问。没听到回答,她便大着胆子挑开他的衣襟,睁大眼睛细细瞧他胸口蔓延的纹路。
黑色的纹路不仅向外扩展,也同时向内延伸,像是镌刻在他苍白皮肤下的铭文,随血液流动,若隐若现。
之前询问他时都被他草草带过,其实沈歆仍不知那是个什么东西。她觉得自己大概不可能从他口中听到靠谱的答案,索性打算起床后去问问韩夕。正谋划着,脑袋忽然被敲了一下,低醇耳语从头顶上传来:&ldo;你这小色蘑菇,是想趁我睡着吃我豆腐呢?&rdo;
他的声音比往常更沙哑,下意识带点尚未转醒的慵懒,因此也更具诱惑。
好在沈歆与他朝夕相处,在她夜以继日的努力中,沈歆锻炼出一副厚脸皮,至少敢在他面前信口开河:&ldo;反正你整个人都是我的,我想什么时候吃你豆腐就什么时候吃。&rdo;
&ldo;是是是。&rdo;他懒洋洋地挪了个位置,拿下巴刮过她的侧脸,嗓音含糊,&ldo;你说得对极了。&rdo;
沈歆察觉不对劲,伸出手摸到他的额头,竟然蹭得一掌濡湿黏腻,&ldo;你怎么冒了满头的汗?&rdo;她紧张起来,捧着他的脸探了又探,果然温度比寻常要高一些。
他慢悠悠摘下她贴在自己脸颊的手,温言间显露疲态,语气却是不以为意:&ldo;好像是昨天淋了雨,感冒了,晚上又做了个不好的梦。&rdo;
&ldo;不好的梦都是与现实相反的,&rdo;她急忙说,&ldo;你不要慌张。我……我去给你冲包药。&rdo;
嘴上安慰着他,心里倒是她更慌。她见他眼底两道乌青,喂完整整一杯苦药后死活压着他去睡个回笼觉,并强硬地遏制了他意欲出门的企图。
他感冒,需要吃几天药?管用吗?会好吗?
曾在师父门下听得的药理到此时才恨太少,她想起他胸口的纹样与他遮掩的模样,心中惴惴不安,隐隐担忧他得的根本不是什么感冒,便匆匆忙忙去找了韩夕。
韩夕刚整完领带,正准备出门办公,便被沈歆不由分说拦住。无奈之下,他只能打电话向妖管会告假。&ldo;怎么回事?&rdo;韩夕掐掉随后响起的手机铃音,夹着公文包,扯松领带,在门口问她。
她环顾四周,把他拉去书房。房门&ldo;砰‐‐&rdo;地闭合,使得整个房间的摆设都跟着震动。
动作一气呵成。
手机又响了三次,来电显示皆是妖管会。韩夕被她的气势震慑,竟也将手机调成震动放在一边。他一声不吭地入座,缓了缓,才开口:&ldo;你要问我什么?&rdo;
沈歆手脚并用地比划,有些语无伦次,&ldo;那个……就是他胸口有一圈黑色的……图样,大概比我的手还要大一点,不知道是什么。从我初得人身那会儿起就有了,会对他的身体造成伤害吗?&rdo;
韩夕扶正眼镜,&ldo;你别着急,再说清楚点,是什么样的纹路?&rdo;
沈歆用她贫瘠的措辞尽可能地对韩夕描述:&ldo;是……藤蔓状的花纹缠绕而成的黑色空心圆,在皮肤表层的下面,零零碎碎地显现的那种。&rdo;
韩夕紧抿着嘴唇陷入沉思。默了片刻,他从公文包里拿出手提电脑,打开来接通妖管会的百科。他盯着屏幕搜寻许久,有些不敢正面迎视沈歆的焦灼目光。
&ldo;我不久之前曾见过这种纹样,&rdo;他犹豫着把电脑屏幕调转到沈歆面前,&ldo;在你收留过一阵子的小阿福身上。&rdo;
屏幕上的花纹与她看见过的如出一辙,此时此刻皆幻化成乌烟瘴气的利爪扑向她,沈歆的大脑&ldo;嗡&rdo;地宕机,眼前一黑,整个人蓦地垮散,不由得向后退了两步才站定,视野慢慢恢复清明。
无论韩夕在耳边说些什么都再听不见。
当时她的认字水平有限,因此那两个对她来讲十分生僻的字眼深深烙在她的印象里,使她记忆犹新。
‐‐&ldo;诅咒&rdo;。
故此,由这两个字引发的因缘际会,渐渐地在她脑海中成为一条清晰的脉络。
晏方思谈论起陨落的穷神时神色着实漫不经心,仿佛在谈论一件与自己半点无关联的事,&ldo;他作为神明,是因守护天地法则而存在,不该与法则庇护下的某个生灵产生过多交集,否则会被视为不公,受到诅咒。&rdo;
而他说出后半句话时候的眸光却又不掩阒静温柔,几乎要将她融化,&ldo;但也……会有一些神明,即便受到诅咒也会想要与对他来说&lso;特别的某一位&rso;相遇。&rdo;
彼时,她无法理解他话中含义,尚且只对其中蕴含的情感有一个简略而模糊的认知,所以才会对他口中那句&ldo;我不会爱上谁&rdo;耿耿于怀,甚至一再莽撞甚至蛮横地逼他检视自己对她的情感到底是不是爱。
他明明早在相遇的初始就对她说过,&ldo;你要的,我都会给你。&rdo;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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