车钱是在车上就付了的;等打开车门,刘德铭直冲进门,长长地透了口气,一直悬着的一颗心到这时才放得下来。
&ldo;请问,&rdo;司阍拦住他问:&rdo;贵姓?&rdo;
&ldo;我姓刘。&rdo;
&ldo;刘先生,请你拿卡给我看一看。&rdo;
&ldo;我不是会员。&rdo;刘德铭说:&ldo;美国总领事馆的艾丽丝小姐,约我在这里见面。&rdo;
&ldo;喔,原来就是你这位刘先生。请跟我来。&rdo;
司阍将他带到办公室,有个长得很英俊的青年来接待;一语不发,先通了电话,跟艾丽丝联络过了,方来跟刘德铭交谈。
&ldo;我叫李大卫。&rdo;他说:&rdo;艾丽丝小姐,要一个钟头才能来;她一来,刘先生就可以走了。&rdo;
&ldo;走?&rdo;刘德铭大惊,&rdo;要我走到哪里去?&rdo;
李大卫亦有困惑的神气,&rdo;刘先生,不是说要离开上海吗?&rdo;他问。 &rdo;对不起,&rdo;刘德铭不好意思地笑道:&rdo;是我误会了!我只当要我离开这里。&rdo; &rdo;不是!我的意思是:艾丽丝一到,刘先生就可以上船。&rdo; &rdo;喔,&rdo;刘德铭想不问,却忍不住,&rdo;上那条船,怎么去法?&rdo; &rdo;我也不十分清楚。一切都等艾丽丝来了再说。&rdo;就这时,李大卫听得刘德铭腹中作声,随即问道:&rdo;刘先生是不是饿了?&rdo; &rdo;是!我从上海饿到苏州,苏州饿到上海。这会儿,有点头昏眼花。&rdo;
李大卫不知他何以说得这么可怜?只老实答道:&rdo;此刻午餐已过,晚餐时间未到,我陪刘先生到酒吧去看看,或许有点心。&rdo;
酒吧中只有下酒的杏仁与洋山芋片,都是无法充饥的东西;亏得酒保很热心,到厨房里跟大司务商量,弄来一大盘现成的沙拉,4只烤玉米;又替他调了一杯鸡尾酒。不上片刻工夫,已经酒干盘空了。
就这时候,门口倩影飘然,艾丽丝挟了一个黄色厚纸大封袋,盈盈含笑地走了过来。刘德铭起身只招呼了一声,等她开口。 &rdo;刘先生,你本事很大,我以为你不会来了。&rdo; &rdo;为什么?&rdo; &rdo;你今天一早,不是上了去南京的火车?&rdo; &rdo;咦!&rdo;刘德铭诧异,&rdo;我倒没有想到,你们会在注意我的行动。&rdo; &rdo;我们不注意你的行动,怎么帮得上你的忙?&rdo; &rdo;不错,不错!&rdo;刘德铭用手指敲敲额头,&rdo;我太累了,脑筋没有转过来。&rdo; &rdo;刘先生!&rdo;艾丽丝问:&rdo;请你告诉我,你是怎么来的?&rdo; &rdo;我上了火车‐‐。&rdo;
刘德铭从上火车谈起,一直谈到真茹下车;讲到苏州车站躲入厕所那一段,艾丽丝大笑不止。 &rdo;刘先生,让我再说一句,我很佩服你;怪不得庄先生对你格外欣赏。&rdo;艾丽丝又问:&rdo;听说,你帮过庄先生很大的一个忙?&rdo; &rdo;是的。&rdo; &rdo;是怎么回事?&rdo; &rdo;替他送一封信到重庆。&rdo; &rdo;一定是封很要紧的信?&rdo;
是一种套话的口气,刘德铭突生警惕;原来抗战初期时,庄莱德是美国驻上海总领事馆的二等秘书;有一次要请个专差送一封信给在重庆的詹森大使,经人介绍了刘德铭,负此任务;庄莱德交代明白,这封信非面交詹森本人不可。刘德铭答应了。
间关到达重庆,刘德铭到美国大使馆求见詹森,说明有信面递,詹森派参事代见索信,刘德铭不肯交出;定要面递。结果,詹森亲手从他手中接到了庄莱德的信。据说庄莱德是得到了极可靠的情报,重庆的美国大使馆中,好些馆员是中共的同路人;这封信如果不是面交詹森,就很可能透露到中共方面去。
刘德铭心想,艾丽丝忽然会对此关心,似乎可疑;凡事小心为妙。 &rdo;我想当然是封很要紧的信。&rdo;他答了这一句;急转直下地说:&rdo;艾丽丝小姐帮我这么大一个忙,我不知道怎么报答?&rdo; &rdo;你们中国人总爱说报答,报仇。我们不是这么想。&rdo; &rdo;你们美国人是怎么想呢?&rdo; &rdo;我们想到自己,像帮你的忙,是我职务上应该做的事:我不觉得你应该对我报答。&rdo;艾丽丝又说:&rdo;不过我希望你了解,如果我是在帮忙,我不是在帮你刘先生的忙。&rdo; &rdo;是的。&rdo;刘德铭想了一下说:&rdo;你是在帮一个美国朋友的忙。&rdo; &rdo;一点不错!&rdo;艾丽丝把信封袋递了给他:&rdo;刘先生,你所要的东西,大概都在里面了。你不妨打开来看一看,如果还缺少什么,可以告诉我。&rdo;
刘德铭打开来一看,里面有一本护照,已有英国领事馆的签证。可以去香港及新加坡,连黄皮书都有了,不能不使人惊奇。 &rdo;艾丽丝小姐,&rdo;刘德铭歉然说道:&rdo;请原谅我问一句也许下该问的话;不过,我觉得知道得多一点比较好。&rdo; &rdo;是的,你问好了。&rdo; &rdo;这本护照是我们外交部发的?&rdo; &rdo;一点不错。签证、黄皮书都不假,不过,香港检查比较宽,你如果要到别处去,在香港还要另办手续。&rdo; &rdo;谢谢你!&rdo;刘德铭再检点他物,有美金200元、港币1000元,便退了回去,&rdo;这不需要,多谢了。&rdo; &rdo;你的钱够吗?&rdo;艾丽丝说:&rdo;这是花旗银行的旅行支票,比携带现金方便。我看你还是收下吧!你不收,摩根韬也不见得会见你的情。&rdo;
摩根韬是美国的财政部长;她这样说,即表示那两笔款子已出了公帐。刘德铭擅于词令,立即答说:&rdo;好!钱数虽不多,但出于美国政府的赠送,我觉得很荣耀。&rdo; &rdo;是友谊的象征。&rdo;艾丽丝又问:&rdo;你还需要什么?&rdo; &rdo;还‐‐,最好能给我一封给美国驻香港总领事馆的介绍信。&rdo; &rdo;这当然可以,不过时间上来不及了。&rdo;艾丽丝沉吟了一会说:&rdo;这样,我会通知香港总领事馆的勃克先生,他是一等秘书;你如果需要他协助,就去找他。&rdo; &rdo;是!希望我不必去找他。&rdo; &rdo;那末,刘先生动身吧。&rdo; &rdo;到哪里?&rdo; &rdo;香港。&rdo; &rdo;船票还没有。&rdo; &rdo;不要紧!&rdo;
她把&rdo;胡佛总统号&rdo;上派来的水手头目找来;关照他将刘德铭送上船。
此人也姓刘,宁波人;老刘为人很热心,也很小心,将刘德铭引入一间小屋,取出一套制服,让他易装;同时关照了许多船上的规矩。 &rdo;刘先生,船要后天下午才开;今天你到了船上,仍旧要穿制服,冒充船上的人。请你少走动,处处当心;船长是德国移民,做事一板一眼,不大好讲话。&rdo;
&ldo;这‐‐&rdo;刘德铭问:&rdo;我在船上住哪里?&rdo;
&ldo;今天、明天,要请你委屈一下,跟我们一起挤一挤,到了后天中午就舒服了。&rdo;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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