又走了一段路,穿过一个雕花的围墙,便见一个金菊遍地的别院隐在层层黄中透红的地锦中,那院子的牌匾也被密密匝匝的地锦叶子挡着了,只余出牌匾的一角,露出一个袅绕的草字&ldo;春&rdo;,若隐若现的,别有一番风趣。
&ldo;春岁居,好名字!&rdo;陶文亨抬头看了一眼那似乎年岁久远的牌匾,那匾上有些斑驳,衬着枝叶葳蕤的地锦红叶,是一片亮眼而夺目的好颜色。陶文亨心中欢喜,似乎很满意曹居仁给他们安排的住所,迫不及待地跟随着曹居仁进入别院,兀自欣赏起周遭的景致来。
&ldo;这曹府的院子是半年前家父新置办的,听说原是晋朝一位文人的产业,家父看这院子颇有些江南的风范,当即便买下了。如今大魏迁都不过三年,我们也是半月前才入住,这府中不周到之处还多,完全翻新恐怕还需要些时日,实在是让二位见笑了。&rdo;曹居仁闻言,很坦率地道。
而落后于二人的陶清漪这时正巧抬头看向那块牌匾,目光所及只觉得满腔尽是草木的气息,极是沁人心脾,不觉深深地吸了一口气,吐息之间好似连日来积聚起来的哀怨情绪也散去不少。
&ldo;秋风起兮白云飞,草木黄兮雁南归。&rdo;她抬头望向天空,但见此时天高云淡,周遭一派祥和,不觉心神动荡。如若在此情此景中设有一方软榻,她甚至盼望着立刻卧于榻上闭目养神,再不愿去管什么日暮途穷来日方长。
曹居仁回过头看到陶清漪时,她正拉着琉璃徘徊在&ldo;春岁居&rdo;的门庭。他原本想要开口说些什么,却见陶清漪开口吟出一句诗来,不知怎的心中一动,方还要说的话立刻就被他抛到了脑后,只情不自禁脱口而出道:&ldo;兰有秀兮菊有芳,怀佳人兮不能忘……&rdo;
说出这句话的时候,曹居仁就有些后悔,料想自己定是唐突了,立马说了句&ldo;抱歉&rdo;,一张脸顿时也跟着涨得通红,恨不得此时有一个地缝能让自己钻进去。
而那陶清漪在曹居仁说出那句&ldo;兰有秀兮菊有芳,怀佳人兮不能忘&rdo;时,一颗心早就纷乱成了惊涛骇浪。六神无主地抬眼望去,却见曹居仁正搔着头看向自己,顿时觉得自己如热锅上的蚂蚁,煎熬的厉害。当即抬了脚步,拉着琉璃步入院中,去寻自己的弟弟陶文亨了。
&ldo;小姐,那曹少爷是不是对你……&rdo;
&ldo;闭嘴!&rdo;陶清漪回头狠瞪了琉璃一眼,转过头去舒出一口气来。只觉得胸中涨闷地厉害,一颗心快要跳脱出胸腔,独立自主了。
……
第6章(六)拜见姑母
在春岁居休整了片刻,陶清漪与陶文亨便随着曹居仁去拜见了自己的姑母陶氏。
虽然陶清漪、陶文亨与自家姑母陶氏未曾谋过面,但这并不妨碍三人因了陶明松的关系抱头痛哭,哭作一团。
&ldo;我那可怜的弟弟啊,原本还盼着他到洛阳后我们姐弟重逢,谁知竟出了这样的意外,真是天妒英才啊……&rdo;陶氏鼻涕一把泪一把,那哭得老泪纵横的模样,真可谓是涕泗横流的一发不可收拾了。
不知不觉哭了一阵,三人这才从悲伤中解放出来。那坐在主座上的陶氏拿了绢帕擤了一把鼻涕,端坐着用手理了理哭得有些散乱的头发,这时候再看向面前的陶家姐弟,只觉得□□,那嗓子眼里即刻就要冒出烟了,于是唤了丫鬟过来添茶倒水,一面礼让着陶家姐弟,一面兀自先喝了大大的一口。
&ldo;咳咳……&rdo;
&ldo;姑母您……&rdo;
&ldo;没事,老毛病了,我这嗓子说话一多就要犯疼。&rdo;见陶清漪很关怀地望向自己,陶氏对着她摆了摆手。
陶氏的儿子曹居仁听到母亲这般说,脸上的表情未动,心下却思量母亲何时又添了这么个&ldo;老毛病&rdo;?
这样一边想一边便走到了母亲身边,轻咳了两声,道:&ldo;娘,您是不是忘了什么?&rdo;那少年俯下身子对着自己的母亲挤眉弄眼的做了一个眼色,与他一贯谦谦的公子形象有些出入,却又多了几份别样的可爱。
不知怎地,陶清漪看着这样的曹居仁,虽然明知道他没有朝自己望过来,但她还是心下慌乱地将目光从他身上移开了,就连那向来清高的头,都不自觉地低了又低,仿佛要低到脚下,低到深不见底的地下水里,漂流而去。
陶氏原本正在专注地喝水,冷不防受到儿子提醒,突然想到了什么,放下手中的白瓷杯,她朝陶清漪与陶文亨看过来去,道:&ldo;你们姐弟这一路风餐露宿的,真是受苦了。今天你们好好休息,等明日你们姑丈回来,我们再好好给你们接风。&rdo;
曹居仁听母亲这般说,微笑地点了点头,转头看向陶家姐弟,见陶清漪只管低着头看着自己的茶杯,他略显凉薄地嘴角轻轻抿出了一个上扬的弧度。
&ldo;姑母,不必麻烦的。&rdo;陶文亨闻言道。
&ldo;不麻烦,以后我们就是自己人了,你们有什么需要你们只管跟姑母说,以后曹家就是你们的家,你们切勿跟我这个做姑母的见外。&rdo;陶氏抿嘴一笑,一张白皙的脸上现出几丝柔和的光泽。
几个人又叙叙地说了一些话,直到陶家姐弟将要告辞离去了,陶氏望着陶清漪高挑清瘦的背影,突然想起了什么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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