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眼见龙山心急如焚,伍良骏也不敢拖延,吸溜了一下鼻涕,回忆道:“爷爷说,在他的心里,一直藏了一个有关于三爷爷的秘密。很多年前,他和四爷爷曾经背着众人默默调查过三爷的真实身世,后来终于在五湖市寻到了三爷爷的生父消息,于是他们二人便借口外出游玩,偷偷地去见过三爷爷的父亲一面。”
“什么!?”
闻言,龙山大惊失色,他一把扶住厕所的门槛稳住站立不稳的脚跟,喃喃自语道:“连我都不知道那个人的去向,他们又是如何得知?”
伍良骏抬起头看了眼龙山,摇头道:“具体是怎么调查到的线索,爷爷并没有细说。他告诉我,其实您的父亲并非像您想象中的那么不堪,他只不过是一个身不由己的苦命人而已。当年,他并非故意要弃你母子于不顾,真实的情况则是他在进城务工的路上被人强行抓了壮丁,来不及给家里通风报信,后来又因为给某位豪强当了替罪羊,被关在五湖市的大牢里,担心拖累你们母子二人才未与你们联系。一直待到他刑满出狱时,乍一听到小村子已经被山匪灭门的噩耗,他自以为您和您的母亲早已魂归西天,心灰意冷之下也不愿再回去原来的伤心之地,便在五湖市重新安家生活了。”
“怎么会这样?”
伍良骏口中的秘密,完全颠覆了龙山长期以来对父亲形成的认识。那个曾经抛妻弃子令他恨之入骨的男人,竟然令人匪夷所思地有着身不由己的过去,而原本在龙山的记忆中已经模糊不清的形象,亦开始逐渐清晰了起来。
对于上一世的龙山而言,父亲这个词,从来都没有什么具体的概念,也没有什么美好的意义。在龙山的记忆里,那个突然离去的男人,所代表的只不过是一个薄信寡义的负心汉。因为他的残忍与无情,不但毁了他正值大好年华的母亲,也同样毁了他的童年。
所以,对于小时候的龙山来说,“父亲”这个存在能提供给他的,除了怨恨,更多的是激励他努力成长的动力。他不得不时刻的提醒自己,一定要成为一个“如山一般”坚韧挺拔的男人,绝不可成为父亲那样没种的懦夫。
可以说,那个从未出现过的男人,却间接的塑造了龙山上一世的整个人格体系,倘若没有他的影响,说不定龙山也不会立誓要成为如今的“说一不二龙三爷”。
然而,就在龙山恨了这个人长达半个世纪的今天,却有人突然对他说,当年的消失纯粹只是身不由己,这种三观以及理念上的崩坏,让龙山始料不及。
原来,那个男人,并不是丢下了自己母子自奔前程,而是有他自己的苦衷呐。
说不清是什么样的感受,假如听到这个消息的是上一世正值壮年的龙山,或许会对父亲背后的难言之隐不屑一顾,丢下一句“放你的屁”就把这个人抛至脑后。可惜,在经历了两世为人,同样做了别人的父亲,并且体会到成爸平日里暖心的点点滴滴之后,这个从未体验过父爱的龙三爷,也首次地对父亲这个角色感到了迷茫。
也许,这就是吴寺和伍炎对这个秘密绝口不提的根本原因吧。
可是,既然知道了自己的处境,那个消失已久的父亲,却为何到最后都没有过来见自己一面?倘若二人真的有机会面对面坐到一块,把事情的始末掰开揉碎了解释清楚,说不定二人之间的隔阂也会因此消失殆尽?
他迫于知道答案,便朝着伍良骏再度急声问道:“后来呢?他为何不愿意来见我?”
伍良骏叹了口气,道:“不是不愿意,而是不能。”
“因为长年受困于潮湿阴暗的牢房,老爷子的身体早就吃不消了,所以当爷爷他们找到老爷子的时候,老爷子已经基本上属于瘫痪的状态,就快要命不久矣了。在了解到真相之后,爷爷也曾提出要安排你们父子二人见面,可是老爷子对您心中有愧,不敢再见您。他说,与其让您在痛苦中做出抉择,还不如让这个秘密永远被埋葬,不想给您多添烦恼,他只是知道你如今过得还好,就心满意足了。老爷子态度实在坚决,爷爷也不好忤逆,只能选择尊重。而后几年,爷爷和四爷爷每年都会去看他老人家一次,但始终都没有说服他,直到第四年,老爷子最终魂归西天。据我爷爷说,老爷子走的时候脸上带着笑,感觉很安详。”
龙山表情悲悯,一拍大腿,道:“他是分明是不愿意我伸手接济他哇!”
“爷爷也是这么猜的,他说你们父子都是要强的人。”伍良骏声音微弱地说道:“具体的爷爷也没跟我说太多,他只是提到,其实您的父亲真名叫农立心,而他当年也给你起过名,只有单独一个‘潜’字。而老爷子在知道您给自己改名为龙山之后,也曾拍手称快,说与其做一个埋头等死的老农,不如做个翱翔天际的巨龙,他以你为豪。”
“农潜、龙潜……”龙山苦笑着摇了摇头:“怪不得我会下意识的给自己起名为龙,原来只是潜意识里的谐音罢了。而龙潜,这是潜龙在渊的意思么……”他眼神逐渐坚定:“但可惜了,与其趴在悬崖里等待命运的审判,我还是喜欢原本的龙山,巍峨屹立,直破云霄!”
说到这里,龙山已经不复刚才的浑噩,眼神中一片清明,他转头望向伍良骏,道:“你爷爷还有说其他的吗?”
伍良骏悲从中来,他一把捂住脸,哀嚎道:“没有了,我爷爷说完没多久就咽气了,他死前一直在跟我重复念叨的‘对不起’,他是把宝宝夭折的罪过都怪在了自己的头上啊!都是我,都是我没照顾好他啊!”
“别太自责。”龙山拍了拍伍良骏的肩膀,颤抖着嗓子道:“老五他一生磨难颇多,自幼丧父,青年丧妻,中年丧子,晚年丧友,无论是他爱的人还是爱他的人,都或多或少的离他而去,他这人又最重情义,所以在他的心里一直都过不去这些个坎。我昨日见他时,便看出他对今日隐隐有些担忧,他本就身体孱弱,而到头来,他还是把没能扛住这个噩耗。只是,他无论如何也想不到,宝宝的死终归只是奸人所害!”
伍良骏猛地抬起头,惊声问道:“难不成,真是鬼怪祟!?”
“连我都能死而复生地站在你面前,你还不信有鬼怪之说吗?”龙山重重一顿,厉声道:“到底原因为何,还需要你的配合,时间紧迫,你决不能这么颓废下去了!”
“对啊,良骏叔,我们真的需要你的帮助!”龙珊儿也适时出声道:“小琴姨呢?她现在怎么样了?”
“小琴!”伍良骏脸色一白:“她产后大出血,正在接受治疗!”
“那你还愣着干什么!?”
龙山大手一挥,狠狠地在伍良骏的脑袋上拍了一记,大吼道:“赶紧带我们去看宝宝和老五的尸体,然后老老实实陪你的媳妇去,顺带再把这厕所门的钱赔给医院。”
似乎被一巴掌打得脑袋都活络了不少,伍良骏连声答应,一骨碌从地上爬了起来,率先带头朝门外走去。
老五和宝宝尸体都放在了医院的停尸房,也就是平常人口中所称的太平间。因为尸体通常都需要冷藏,所以停尸房的位置都处于地底之下,一般人不允许进入,伍良骏也是拨了好几通电话,动用了关系才让几人顺利的见到了尸体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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