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皇上看着朝思暮想的岳别枝,心中没有喜悦,满是凄凉苦楚。若他未娶,若她未嫁,如今金屋藏娇,又是一段佳话。
岳别枝的一举一动,方婆和芳草都向卢笙做了详细的汇报,卢笙择要点向皇上禀报。因此皇上知道岳别枝昨日一夜未眠,绣出这一身素色绝品。
皇上明白她的心思,白衣素绣,既雅致,又寡淡,她这是要以身殉夫。皇上心中又怎能不苦涩呢?
岳别枝始终镇静自若,仪态端庄。皇上看着她,竟半晌无言。良久,他展开自己精心绘制,又一直修改至今的画卷,她与那日相比,少了些许仙气,多了几分人间烟火气,却更加真实而动人,这人间的气息,就是一个言不明,道不尽的“情”字啊。
皇上思来想去,话到嘴边却又改了口,只说道:“朕曾经做过一个噩梦,在生死攸关之际,天上降下一位仙姑,救了朕的性命。从此之后,朕夜不能寐,不胜苦恼。后来,有一位半仙之体的贵人,说朕有恶魔附体,设坛驱除。不想忽来天火,烧了神符,他摇头叹息,说此魔已入心走脉,非死不能解,驱除不得了。”
岳别枝知道皇上所说的魔,就是对她垂涎三尺,她一言不发,等着皇上露出獠牙。
只听皇上继续说:“他虽无力驱除,却给了个镇魔的办法。他让朕画下仙姑的模样,放在枕边,恶魔便在心中沉睡,不会再来打扰朕了。朕当时还不相信,但为了安抚众臣,也就画了一幅美人图,陪朕入眠。不想自画成之后,果然再无噩梦。”
皇上见岳别枝低头垂目,连眼皮都未眨一下,显然已经心死,他叹了口气,说道:“只一幅画卷,就能让朕安然入睡,若得此仙姑陪伴,朕此生再无憾事。”
岳别枝若不亲耳听见,绝不敢相信,他贵为天子,竟然会用如此卑劣的手段,夺人妻室,一时愤怒,也未择言,脱口说道:“妾虽弱质女流,然自毁容貌足矣。”
皇上猜到她会拒绝,也想过她可能说出的各种借口,早已经准备好应对之策,却没想到这一节。他一时无语,竟不知如何应对。大殿之中瞬间安静下来,岳别枝掷地有声的话,绕梁不绝。
他曾经以一人之力,借兵夺权,多少危机时刻,多少惊魂瞬间,他都能泰然自若,如今他已经君临天下,富有四海,却在一个女子面前不知所措。
皇上想了想,才接着说道:“朕不为难你。朕听说,你的刺绣之功,天下无双,有‘拂水成纹’的美誉。朕今日想一堵天下神技。”
说完,皇上展开画卷,在上面写了几个字,便将手中画卷举到岳别枝面前,接着说:“此画放在枕边日久,已经破损不堪,若你能将此画变成绣品,常伴朕左右,朕便答应你一个条件。”
岳别枝没有马上答应,她不知道皇上心里打的是什么主意,她思前想后,觉得绣个画像也无不可,这才伸出双手接过画卷,说道:“妾遵旨谢恩。”
皇上没有给她准备绣布,却命人准备纺车。岳别枝明白,他是想尽量拖延时间,说不定有什么奸诈阴毒的诡计,更增了戒备之心。
皇上称病不朝,整日在这里看岳别枝纺线织锦,穿针引线。她左手持针,右手织布,一心两用,竟能游刃有余,让皇上叹为观止。
她安静时,如仙女下凡,她劳作时,又别有风情,虽失了仙气,却更加动人。皇上陶醉了一整日,忽然想到,眼前这般景致,他贵为天子,也难得一见,那小子却能常常享受,一股酸水涌了上来,皇上这才想起已经一天未沾水米。
他推门出来,见外面一地的下人,捧着各色饮食,已经热了无数次了。
皇上命人将美味佳肴摆好,对岳别枝说:“你也一日未进饮食,过来陪朕一起用膳吧。”
岳别枝道:“刺绣之道,讲究一气呵成,若中途停下来,绣品就失去了流畅的感觉,还请陛下恕罪。”
皇上笑道:“你说得在理,朕为了这幅‘镇魔仙姑图’,就索性饿上三日。”
夜深了,皇上心想,她是一心想快点结束,好离了这里,连饭也拒绝吃,若劝她睡觉,她更是不肯了,只好默默的陪着。
岳别枝熬了一个通宵,终于绣完,她又整体上检视一遍,这才注意到皇上刚才题的两句话:
难解相思苦,恨君已嫁人。
皇上只写了两句,最后一个字的收尾又明显有向上之意,这是要她续的意思。岳别枝想了一想,便在后面绣上一句:
此生怀愧意,唯有谢隆恩。
岳别枝绣好画卷,又熨烫整齐,做了一些润色处理,这才双手捧给皇上,说道:“请皇上宣绣女进殿,有些养护的事情,还需当面探讨。”
皇上说道:“不必了。这幅绣品,朕必亲自养护,才能略尽朕对仙姑的心意。日后还有什么需要做的事情,就请岳夫人直接告诉朕吧。”
岳别枝一直惴惴不安,担心皇上不会善罢甘休,听皇上称呼她“岳夫人”,这才稍微宽心,将绣品养护的知识娓娓道来。
宫中绣女都精通刺绣艺术,只需说些重点即可,但皇上对绣品一无所知,岳别枝少不得从头讲起,竟比绣一幅作品时间还长。
皇上寻找各种借口,想要把岳别枝留在宫中,直到实在找不出理由,这才打开绣品观瞧。欲借品评绣品之际,再多留她一会儿。
皇上展开绣品,刚想评头论足,嘴张到一半,竟然整个人愣在那里。
岳别枝没有按照皇上画作的大小来织锦,她绣出的美人,与真人一般大小,因此,绣品一展开,画中美人立即活了起来,皇上仿佛又回到了从前。
惊鸿一瞥,就是绣品中的样子,一丝一毫都不差,皇上画不出来的,她竟然能完美再现。皇上看了看绣品,又望了望眼前的岳别枝,虽然容貌没有差别,但皇上竟然觉得绣品中的美人比眼前真实的岳别枝更加美艳动人。
帝王面前的岳别枝似乎少了一样东西,一种能让女人美出境界的东西。
这种东西,与其说是男人的爱给予女人的,不如说是女人内心情感的自然流露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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