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谢言欢不仅没打算让自己活,也没打算让他二哥活。
士可杀,不可辱。
他蹲下身,望了望不远处的马。天寒地冻,马也冻得直打响鼻,吐出白花花的雾气。远处银装素裹,近处寒风嘶嘶。此刻面如刀割,手无知觉。
他闻到了死亡的气息。
一个将死之人,何怕天冻?何怕血腥?
他将仅存一丝气息的谢绛泓挪上了马背,随后他一抽马臀,道:“奔月,回你家。”
奔月仰头长嘶,马蹄踏破冰花,直冲而去。
谢言欢叹了口气,铲完最后一堆马粪,随后脚步声出现在了马厩之后,橐橐而来。
“你几个过来,把那个伤我儿的杂种的皮扒下来……喂狗!”
范氏领着十来号人出现在了马厩,来人人手一刀,泛着日光的微茫,闪烁着璀璨金光。
谢言欢遮住了眼。
“我儿子呢?你个癞疙宝将我儿子弄哪去了?”
谢绛泓本就如他母亲,母子二人一张毒嘴可荼毒整个京师,范氏的嘴也由此可见一斑。三年前由于不慎间看到隔壁老王家老王洗澡,老王便将此事告知谢将军,谢将军因此要对她下休书。老王本就对范氏心怀恨意,原因是四年前谢绛泓对老王幼子垂涎不止,口水流下七八丈,一夜间便爬上他幼儿的床,老王幼儿对男人没兴趣,便一脚将谢绛泓踢进了米缸、打翻了夜壶,还惹了一身臊。谢绛泓怀恨在心,告上其母,范氏立即带人将老王儿子阉了。由此,老王才特意在范氏面前上演一场“春江美男浴”,引了范氏这条贪恋美色绝了月事的老母鱼上钩,便以“范氏侵犯其清白玉身”之名呈报给谢将军,此事之后便传遍京城,远扬他国。范氏怎可罢休?翌日便光着大脚丫子上街骂街,揪出老王一家老小便大肆宣骂,将其一家子抓上青楼的三楼,便宣称老王若是不给她清白便跳楼自杀,她在三楼来来回回走了不下几百回,可她就是不跳,最后骂得口干舌燥,将“范氏骂人七十二秘诀”全部运用妥当,老王一家经受不住,便全家跳楼。
这些,都是后话了。
可怜的老王一家,他们的悲惨,怪就怪在他们不懂让疯子闭嘴的方法。
谢言欢知道接下来会被大骂一场、痛揍一番,但他仍旧保持原有的好脾气,遂微微一躬。
“见过大夫人。”
“我儿子呢?要是我儿子有个三长两短,我要了你个痘麻鬼的命!”范氏心怀亲儿之忧,怎会理会他甚恭之礼?
“大夫人,二哥已经去了靖王府,您寻人去靖王府要吧。”
范氏听后脸色一白,老脸一皱。
去了靖王府?这不是找死吗?
“你个得了猪瘟的死杂种,还记得你那贱货老母怎么在窑子里被一群老汉风驰电掣的吗?可怜她一世芳容,生出你这么个带着粪缸蛆的囚根子!把我儿子弄靖王府去什么居心?脑子里边被灌猪肠了吧你?活该江氏被那群老汉骑得欢快跨得风流,被骑得春江桃汁整夜流!”
谢言欢虽对亲母没什么印象,印象里仅存的记忆是在他五岁那年,母亲在雪夜里出去买包子,出门前万分叮嘱他不要外出,以免被哥哥们欺负。他便独自蜷缩在被子里等着母亲回来。那日,他等到了三更天,饿得晕了过去。最后在大哥的呼唤下,他醒了,大哥告知他母亲在京师南瞿大街上等他。他便飞快出了门,踏着冰花冲到了南瞿大街,看着母亲睡在雪地里,被一群人包围着,鲜血在雪白道上渐渐洇开,犁出纵横阡陌,似娇梅开得凄艳。
他渐渐走进,摸着母亲冰凉的脸,瞥眼只见她手中紧握的早已冰冻了的包子,却如母亲身体一般僵硬冰冷。
那日他没哭。那夜他梦见了母亲绝艳的面庞,站在梅花树下,回首低鬟对他微笑。那梅花,如那日鲜血一般鲜红而争喧地开着,母亲的面貌,便随着那株梅花树,保存在残存的梦里。
母亲是爱他的,他不能由人侮辱她。
范氏也不例外。
谢言欢笑得冰凉,凑近范氏,将铲子往地上一插,立即传来冰块裂开之声,丁丁缕缕……范氏见他冰冷的笑意,并未惧怕,道:“小贱人,你要干什么?”
“再多说一句,我就打掉你这个老贱货的牙,你信不信?”
范氏未有丝毫惶遽之色,她本就心高气傲,身边有这么多人手,她会怕眼前这个阶下囚、脚下龟?不过眼前这个种还真有点像江氏,延续了江氏的美貌与不羁的性格,江氏那贱人都毁于她手中了,还怕她膝下的小崽子?笑话。
“你敢对我不敬?你会死得四脚朝天!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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