宝玉窘了脸,忙将手缩回去了。
又闲话一阵子,宝玉见得天色不早,恐屋里老爷相唤不至,又要吃打,因说道:&ldo;凤姐姐只怕是忙得拿小猫的时间也无,我就把滚絮一块儿带过去吧。&rdo;
&ldo;我也跟你去见见婶子,娘们儿说些话儿,也解些儿乏。过几日老爷要带我和贾蓉去拜见太爷。本该早拜的,只那老爷子一味好道,只顾在都外头玄真观里烧丹炼汞,并不给机会,还倒失了我做媳妇的礼数呢。&rdo;
&ldo;好!凤姐姐喜欢你,常走动走动,也解些儿你的闷……&rdo;
我抱着滚絮,与宝玉一道来到琏二婶子屋里,她正与平儿一道看了碎绸零缎的,准备做些鞋面子。
见我抱着小猫来了,婶子忙放下手里的活计,笑道:&ldo;哎呀,这小猫真惹人爱,我正说要去拿呢,你倒送来了!&rdo;
&ldo;婶子,我给小猫起好名了,叫滚絮,也不知二婶子喜欢不?&rdo;
&ldo;滚絮……你是读过书的,起的名字肯定有意思,我怎能不喜欢?&rdo;婶子说着,把猫接过去。
平儿和几个丫头也围上来,叽叽喳喳逗弄了滚絮一会儿。宝玉自去了,凤姐就叫平儿带几个小丫头到外头,好好给滚絮做个窝。
屋里安静下来,只剩下了我与婶子两个人,空气似乎变得有些稀薄。
坐下来,婶子拿起我腰里的那个玉珮,把玩了一会儿,才道:&ldo;你这玉珮,可是他家祖传的宝贝,传到你手里,就是要你养个一男半女的……上回我看出你不欢喜,有心事,宝兄弟在,也不好问。你婆婆是个锯了嘴的闷葫芦,我素来喜欢蓉儿,就如亲儿子一般待他。你生得齐整,行得端正,举家上下都喜欢你,我也会像亲儿媳妇一样待你。你嫁给蓉儿,可要过一辈子的。今天就咱俩个人儿,你可别瞒着我。瞒得一时,也瞒不了一世!&rdo;
&ldo;婶子……&rdo;
&ldo;你别怪婶子老提不高兴的事。你想想,你一年不生养,你公公婆婆还不言语,要是两年三年不能生养,还不得给蓉儿配二房?到时候可得有你苦的。要是你身子有事儿,我认识一个好郎中,唤了来诊诊,也不定几副药就好的呢。&rdo;
&ldo;婶子,我的肚子没动静,不怨我,怨你那蓉侄子呢……&rdo;我只觉得郁闷难当,喉咙发堵。
&ldo;怨蓉儿?我也想到过这一层!&rdo;婶子又一想,自语道,&ldo;不会呀,蓉儿他……&rdo;婶子的话戛然而止,先自羞了。
&ldo;婶子是不是说他看过婶子洗澡?按理说不会不行?&rdo;
&ldo;啊?那蓉儿都跟你说了?那时他还小,又是无意中碰上的,只不怪他。&rdo;婶子的脸红成一片。
&ldo;当时有丫头叫出他的名字,婶子喊着要人拿他,他吓得魂儿都掉了,回去又遭老爷吊起来一顿好打,他说打那之后就不行了……&rdo;
&ldo;哦……你公公打他的事我倒不知。也怪我没想到小孩子面皮薄,断不该喊人拿他。真要拿他?也不过吓他一吓罢了,没曾想真就吓坏了!&rdo;
婶子坐不稳了,站起身在屋里走了几个来回,又扑哧一声笑了出来,朝我眨眨眼儿道:&ldo;我看这小欠打的也未必是个好,回事的丫头媳妇的,也曾说过东府里蓉爷手脚的不规矩着呢……我看呀,他是此一时,彼一时吧……&rdo;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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《红楼遗梦》 第8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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8
又过了四五日,一大早,车马就已备好,公公率贾蓉、我、众下人媳妇们往都外头玄真观赶路,去拜那一心向道的太爷贾敬。
天空阴沉沉的,坐在车子里,被帘子围得密不透风,我感到有些闷热。悄悄掀开一条细缝,我看见了贾蓉骑马的背影,与我挨得很近。打头的公公气宇轩昂地坐在马背上,下人们挑了食盒礼盒的后头相随。
已是正午时分,日头已完全隐进云层里去了。只见得几间黄绿色玻璃筒瓦,五山屏风墙的房子,中殿为重檐歇山顶,红墙拱门的所在,却又有一张乌木的匾,上书三个镏金的字‐玄真观。几个小道上来迎了。
我下了车,跟在公公和贾蓉身后,扶着瑞珠和宝珠走进道观,目不斜视,慎重地用眼睛的余光打量观中的一景一物。
一行人来到后殿的一间耳房前,里面坐着的想就是太爷了。只见他白发白髯,半闭着眼睛,木塑泥胎样纹丝不动,屋里燃着似麝非麝的一股香,太爷似乎根本没发现有人在眼前。小道们早在每人的面前摆上蒲团,准备跪拜之用。
公公先道:&ldo;老爷,今日我带着蓉儿和他媳妇来拜见你了,本该早来,只是你并不应允,才拖到今天。&rdo;
贾蓉也道:&ldo;太爷,今天长孙蓉儿带着媳妇来拜见你了!&rdo;
见公公先跪下来,大家也都跪下来,给太爷磕头。
礼毕,大家站起身,上面坐着的太爷贾敬终于把眼睛睁开了。
我怯怯地望着他,生怕被他发现。谁知他的目光略扫一扫,竟准确无误地落在我的脸上。我忙避了,垂下眼睑。
只听贾敬瓮声瓮气地说:&ldo;罢了罢了,早说不要你们来烦我,偏是要来!如今带这么个媳妇来,叫我说什么好?&rdo;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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