道士欧阳站在我面前,忽然笑着道:“阿蓝,看来你依旧未悟。”
听了这句话,我如遭电击,难以置信地看向他,却丝毫看不出半点一样,还是之前的道士样子,年纪轻轻,脸很白,眼睛也很有神。看着我茫然的样子,欧阳终于叹了口气,缓缓开口:“之前我在幻境里说你没有长进,果然还是没有长进啊。”
“你,是你?”我不知道该说什么了,一时间竟有些无措,幻境里我根本来不及看清那人的样子,只是记得他很熟悉,可是眼前的这个欧阳,我很确定从没见过这个人。
“怎么,不认识我?”欧阳笑了笑,“还是如此着相,将来可怎么是好。我且问你,孽镜地狱是什么?”
我一时怔住,呐呐地道:“如果其人犯罪却不吐真情,或是走通门路,上下打点逃过惩罚,死后到地府打入孽镜地狱,照镜而显罪状。”
欧阳颔首道:“那你还记得自己曾经犯的错吗?”
我猛地抬头,睁大眼睛怒视他,正要发难,却被他猛地一推,身体直直地向后倒去。虽然从站着到跌倒的速度很快,但是我倒下去的过程却似乎十分缓慢,我依稀看见欧阳微垂眼帘,双手合十的样子,似乎,特别特别的像他……
一片翠色的草地上,无数鲜花绽放,一个女子正俯身不断采摘开的鲜艳的花朵,并将它们精心插摆进花篮里。
“阿蓝,你在干嘛呢?”一个声音从身后传来,我转身看着聘婷袅袅向我走来的女子,冲她摇了摇手里的花篮,笑道:“阿姐,你看我做的花篮!我准备拿去献给菩萨,你说好不好?”
阿姐笑着走过来,拉着我坐在草地上,捧起我精心插了一上午的花篮看了看道:“好是好,不过阿蓝,你还记得阿姐之前跟你说的话吗?”
我小心翼翼地拿过花篮放好,笑道:“阿姐每天跟我说好多话,你现在是指哪一句?”
阿姐宠溺地点了点我的额头:“臭丫头,就跟我本事大。”
“阿姐,你放心好了,我有分寸的。”我一把抓住她的手,滚到她怀里拱了拱,“我心里敬菩萨,用这个花篮表达一点心意,毕竟当初是他点化我们。我不会多思多想,阿姐不要担心。”
端严肃穆的大殿里,我将花篮恭敬奉上,双手合十拜倒在菩萨面前,心中默默祈祷,希望菩萨能听到我的心意。身后阿姐静静地立在殿外,眉头始终紧锁,眼神凝在我的背影之上,而我,毫无所觉。
天际之边,谛听长啸不断,我静静地望着面前的宝相庄严,心中泛起欢喜。他从谛听上走下,立在云端,面色无悲无喜,良久才道:“你这又是何苦?”
我笑,却不语。
他面色不变,目光却不知瞟向何处,他的声音在我耳边悠悠响起,如一缕春风拂面:“你不语,可是想好了?”
我看着那女子敛容下拜,道:“和尚当知我心意,从皈依之初我便问过,是否有情,和尚是如何答我的?”女子仰头望向对面云端之人,轻声道:“和尚许我,情不忘初心,可还记得?”
和尚垂下目光盯着手上莲花,轻叹一声:“你终是选了一条最难走的路。”
“佛法不离世间觉。”女子目光坚定,“我相信人间有情,更胜天道!这不是什么难走的路,只是和尚不愿,或是怕了?那么我来替和尚走一遭又何妨。”
和尚略带审视的目光对上女子,一刹那间似乎张口欲说什么,却又顿住,唱一声佛号,终是转身,却在离去前回首道:“既然你有此心愿,我便助你一助又如何。当初金蝉子以唐三藏之身重回灵山,世尊还不是相助颇多。我不信什么定数,更不信天命。只有一样,不证得你所言说,便永不要回来见我。”
我看着女子,看着他重又坐回谛听身上,驾着一片祥云飘然远去了。我呆坐半响,忽然心惊,我这是怎么了?那女子是谁?我又在什么地方?为什么那女子的心痛我感受的这般强烈,还有那个和尚,我分明觉察出他看那女子的眼神中有一丝心疼?或者是他在看我?
我还在胡思乱想,忽然眼前景色变换,又是阿姐在说话:“阿蓝,为什么你就是不肯听我劝告,为什么偏要一意孤行?”
“阿姐,我此去若得证大道,功德堪比当年唐三藏,这是好事,不是吗?”我嘴上说着,眼睛却不敢看她。
“阿蓝,我们未皈依前经历过千般劫数,人间是什么样子还有谁比我们清楚吗?”阿姐焦急又痛心地道,“你这是在跟自己赌气!”
“可是阿姐,你别劝我了。”我笑笑抱住她肩,依偎在阿姐怀里,“你就当我尘心未了,此去便是了却心愿也好。连和尚都没有说什么了,你就依我这一次吧,我会保护自己的。”
“我不是担心你护不了自己,我是担心你护不住自己的心。”阿姐长叹一声,拉起我正色道,“从今开始,我会和其他姐妹一起护持《法华经》并日夜诵念,借佛法发宏愿,为你此行祈福,也为人间祈福。但是你要答应我,不可生妄念,不可忘初心。”
我郑重点头:“多谢阿姐!”
“孽镜所照,过往罪孽无所遁形。你还是浑浑噩噩,往后可该如何是好啊!”欧阳的声音响起,我睁开眼睛,迷茫地望着面前的道士欧阳,刚才那些都是梦吧?为什么我会做那样的梦?梦里的人都是谁?
“那些不是梦。”欧阳叹道,“那是孽镜照出的你过往的,错事。”
我挑眉:“过往?错事?你是说那个叫阿蓝的,别开玩笑了!你不是那个和尚,你是谁?”
欧阳忽地看向我,厉声道:“你忘了此行初衷了吗!”
“我不懂你在说什么。”我懒得纠缠,“你弄这些乱七八糟的到底想干什么我没兴趣知道,现在的当务之急是找到那个跳楼死掉的男人,他被吴峰的尸虫控制了,如果不尽快除掉,会很危险。”
我一口气说完,欧阳看着我,眉头几不可见地皱了皱,却仍是面无表情的说:“这里根本就没有什么跳楼死掉的男人,不然你以为医院里的人会不出现吗?”见我睁大了眼睛,欧阳撇着嘴角道:“你早就怀疑我了,为什么不说出来?你太自以为是了,才会几次置身险境。”
“暂时还轮不到你教训我。”我冷笑,“既然那个男人不在太平间,那咱们就把话说清楚。我不管你是何方神圣,最好别惹我。懂吗?”
“我一直都在帮你。”欧阳笑了笑,“不管你做了什么,或者要做什么。”
我抱起胳膊看着他,点头道:“既然如此,你先解释一下你是怎么把地狱召唤出来的?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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