王夫人听出话里有话,着急地说:&ldo;我的好孩子,你有话尽管说。我最近听说很多人都在背后夸奖你,就把和那些老姨娘一样看待。不过,我只是以为你尽心伺候宝玉、对别人和气,谁知你刚才说的话全是大道理,和我的想法完全一样。有什么话尽管说,只是别让别人知道了。&rdo;王夫人说拿着袭人和老姨娘一样看待,那意思就是已经非正式地任命她为小姨娘了,也就是承认她是宝玉的小老婆了。具体怎么一样看待呢?那应该就是工资、待遇等一个样了。
袭人慢条斯理地说:&ldo;我也没什么别要说。我只想着请示太太,我觉得还是让二爷搬到园子外边住更好。&rdo;这王夫人听了,吃了一大惊,忙拉住袭人的手问:&ldo;难道宝玉和谁做了什么丑事吗?&rdo;袭人连忙回答:&ldo;太太别多心,并没有发生什么事。很可能是我没见过世面,净瞎想。现在二爷也长大了,园子里的姑娘们也大了,况且林姑娘是姑表妹,宝姑娘姨表姐,虽说和二爷是兄弟姐妹,但到底也有男女之别,白天晚上地在一块,很不方便,让外人看了也觉得不太像回事。二爷的性格,太太是知道的。他又偏偏喜欢在我们女孩堆里胡闹,如果出了一点点小事,不论真假,人多嘴杂,那些小人的臭嘴,还不易定说成什么呢。如果这样,我们这些人都罪该万死,但那是小事了。如果二爷的名声坏了,可是大事啊,那太太你也没法向老爷交待啊。俗语说&lso;没事常思有事&rso;,还是多预防着好。太太事情多,有些事情可能还想不到。我们想不到也就算了,既然已经想到了,如果不禀告太太,那罪可就加重了。最近,我为这件事日夜担心,又不好对别人说,也就只有孤灯明白我的心事啊。&rdo;
她这张嘴,真是不得了。听听,说得入情入理,既委婉又坚决,既冷静又有情。她这很想在告黑状,不过有一点是真的,那就是自从她见到宝玉把她错当成黛玉,她确实很担心。
王夫人听了这话,立刻想到了金钏儿的事,更加喜欢袭人,笑着说:&ldo;我的好孩子,难得你想得这样全面!这是难为你了。你先回去吧,我会解决这件事的。我就把宝玉交给你了,你伺候好他,就是对我好。我肯定不会让你吃亏的。&rdo;
袭人连声答应着回去了。她回来正碰上宝玉睡醒,就禀告了他。宝玉很高兴,就让人把香露拿来尝了一尝,真是非常的香甜。他心里还是记挂着黛玉,一心想着派个人去瞧瞧,但又有些怕袭人,就使了个调虎离山计,先派袭人去宝钗那里借书。宝玉身上的伤还没好呢,却牵挂着黛玉,真是个有心人啊。
袭人走了,宝玉就命令晴雯说:&ldo;你到林姑娘那里看看她干什么呢。她要是问起我,你就说我好了。&rdo;晴雯奇怪地问:&ldo;平白无故的,我说干什么去的呢?你好歹说件事,那也像回事啊。&rdo;宝玉说:&ldo;没有什么可说的。&rdo;晴雯提了个建议:&ldo;要不然,就送件东西,或者拿件东西,不然我去了怎么说呢?&rdo;宝玉想了一想,就伸手拿了两条手帕递给晴雯,笑着说:&ldo;好的,就说我叫你送把这个送给她。&rdo;晴雯问:&ldo;这就更奇怪了。她会要两条这半新不旧的手帕?她又要生气了,说你拿她开玩笑。&rdo;宝玉笑着说:&ldo;你放心,她一看就应该明白的。&rdo;
晴雯只好拿着手帕到潇湘馆了。这时,春纤正在栏杆上晾手帕,见她进来,忙摆摆手说:&ldo;已经睡下了。&rdo;晴雯走进去,满屋黑乎乎的,没点灯。黛玉在床上问是谁。晴雯忙回答:&ldo;是我,晴雯。&rdo;黛玉问:&ldo;有什么事?&rdo;晴雯说:&ldo;二爷让我送手帕来给姑娘。&rdo;黛玉听了,很纳闷:&ldo;为什么送手帕给我?&rdo;于是她就问:&ldo;这帕子叫他留着送给别人吧,我不需要。&rdo;晴雯笑着说:&ldo;不是新的,就是日常用的,是旧的。&rdo;黛玉更纳闷,沉思了一会儿,才醒悟过来,连忙说:&ldo;放下,你回去吧。&rdo;晴雯就放下,转身回去,一路上想这件事,也没弄清旧手帕有什么意思。
晴雯不清楚,黛玉却明白。她看着手帕,心里可就像海水一样翻腾起来了,她想,宝玉知道我的苦心啊,不然也不会给我送手帕啊;不过这样让丫环送手帕,他也够大胆的。
宝玉送手帕到底是什么意思啊?首先,应该是表达对黛玉的关心,意思是&ldo;妹妹,擦擦泪,别哭了&rdo;。其次,手帕用丝制成,代表&ldo;相思&rdo;,是男女定情的常用信物,表示宝玉对爱情的保证。第三,旧手帕,也可能表示&ldo;感情如旧&rdo;的意思。
黛玉左思右想,热血沸腾,就起了床,让点上灯,顾不得避嫌不避嫌了,也不管别人笑话不笑话了,拿起笔在两块旧手帕上写下了几首诗:
一
眼空蓄泪泪空垂,暗洒闲抛却为谁?
尺幅鲛?劳解赠,叫人焉得不伤悲!
二
抛珠滚玉只偷潸,镇日无心镇日闲。
枕上袖边难拂拭,任他点点与斑斑。
三
彩线难收面上珠,湘江旧迹已模糊,
窗前亦有千竿竹,不识香痕渍也无?
简单地翻译成一首诗,就是:
眼泪哗哗为谁流,永永远远为他愁。
看到门前湘妃竹,想起湘妃把水投。
这里用了一个典故。古代的舜帝出征的时候死了,他的两两个妃子娥皇和女英,扶着竹子痛哭,泪水洒在竹上染上了泪痕,这种斑竹又叫&ldo;泪竹&rdo;。后来娥皇和女英很想念舜帝,痛不欲生,投入湘江死去了,所以,斑竹又叫&ldo;湘妃竹&rdo;。后人常把湘妃竹看作忠贞爱情的象征。黛玉用这个典故,实际就是表达对宝玉的忠贞的爱。现在看来,这首诗很难懂,意思也不好理解,但在当时,这种表达已经是很明显了,很痛快了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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