跪在玉阶下的苏明虽听不清廊下两人的声音,但见司礼监掌印太监薛青卑躬屈膝地跪在苏瑶身旁,睿智的眼眸中隐隐然露出精光。
不是他不爱惜侄女,只是关系到阿旭的性命与前途,任何事、任何人便都显得无足轻重。
阿旭是潜伏的鲸,终有一日能浮出海面,向世人喷洒磅礴的智慧,不该被父女亲情所牵绊。
扪心自问,若是天子看上了苏茉,他为了阿旭,也会毫不犹疑地献上女儿,向执掌天下的帝王投诚。
宫廊里,苏瑶低眉垂首,凝神屏息地倾听。
薛青传达道:“您一旦踏入这福宁宫的寝殿,日后便再也不能离开皇宫半步。陛下说,请您仔细考虑清楚了,再做决定。”
眼里的希望逐渐黯淡,苏瑶心如油煎,沉默不答。
过了片刻,大大的杏眼中掉下两颗晶莹的泪水,从白玉般的脸颊上滚落,跟着泪珠不断,成串似的流下。
薛青不知眼前这位贵小姐在别扭个什么劲儿,依着陛下对她的喜爱,只消她进去温柔细语地撒个娇,甭说御史台那边,就算是整个福宁宫,都任她称心指调。
眄了一眼黑夜,他轻渺道:“哟,这天黑沉沉的,应是要下大雨了。春分前的雨冷得冻骨,也不知御史台那边...”
一言未毕,就见苏瑶吸了吸鼻子,蓦地止住哭泣,缓缓抬起的眼眸里充满了绝望。
像是奔赴刑场的人,一脸麻木地站起,推开了菱花格子门,步履蹒跚地跨了进去。
反手关上菱花格子门,寝殿顿时陷入一片寂静的漆黑。
苏瑶很怕黑,下意识地攥紧香囊上的夜明珠,惴惴不安地在殿心的万字锦厚毡上裣衽下拜。
“罪臣之女苏瑶参见陛下,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。”
话音刚落,只听得黑暗里响起了珠帘相击之声。
一道人影缓缓靠了过来,带着逼人的英气与压迫,端凝肃立在侧。
手心捏着一把汗,苏瑶转过双膝,面向天子,边调匀呼吸,边缓慢道:“罪臣之女苏瑶参见陛下。”
天子一声不响,但苏瑶仍从他的呼吸声里辨出了矛盾与挣扎。
无暇仔细揣摩圣心,她急忙抽抽噎噎地表忠心:“恳请陛下还爹爹一个清白,臣女此生愿为陛下做牛做马,绝无二心。”
夜明珠的柔光照着她眼角的泪痕,纤瘦的娇躯在黑暗中微微颤抖,似迷失在风雪中的小鹿,在横冲直撞的狂奔后,疲惫地向命运跪地妥协。
赵云骁凤眸凝视着她,心中一阵钝痛,压着唇线,缓缓俯身。
高大的身影笼罩住她,双臂瞬间将凄凄惶惶的小娘子紧紧拥住。熟悉的白兰香冲入口鼻,丝丝缕缕地往他心口深处钻去,牢牢缠住。
她的身子冷得不可思议,他明显感觉到她在自己怀里颤了颤,连带着将他的思绪也扰乱了。
下巴擦过她柔软的乌发,他闭上凤目,心疼地道:“瑶瑶,咱不做牛,也不做马,只做朕的女人。”
这声音好生熟悉...是...神仙哥哥?
苏瑶脑仁猛地嗡了一下,出于本能地挣开了男人的拥抱,抓着他的两臂,凝目向他瞧去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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