&ldo;真的假的啊?&rdo;杨兴也没想到,屋里巨黑,还冷,外头的东北风很喧嚣,吹得玻璃窗呼呼响。店面在胡同最里头,门外连个会动的都没有。
&ldo;真的,不信你摸我手。&rdo;纪雨石伸手给他,&ldo;你真别吓唬我,我特怕。&rdo;
杨兴一摸,手心冰凉的。&ldo;不是吧?你真怕啊,我刚才胡诌的。&rdo;
&ldo;嗯,真怕,我自己缓缓吧。&rdo;要不是身上疼,纪雨石已经跑大街上了。怕鬼,小时候在幼儿园被传达室大爷吓唬的。
杨兴不摸墙了,轻轻拍了拍他的后脑勺:&ldo;原来师弟的胆量这么小啊,这可怎么办?&rdo;
&ldo;你丫是不是把灰拍我头上了!&rdo;纪雨石是被吓唬住了,但没吓傻。
&ldo;怕成这样了,用不用师兄哄哄你?&rdo;杨兴问,问得时候还笑。
纪雨石的嚎声带着试探:&ldo;当然特么用啊!我艹杨兴你丫大变态吧!小黑屋里你吓我有意思吗?知不知道人吓人吓死人啊!&rdo;
杨兴往外看了看,门外只有一盏灰白色的路灯,地面滚过一个被风吹跑的易拉罐。
纪雨石骂完了赶紧掸头发,全是灰。杨兴走到他面前来,抬手帮他掸了掸。
土掸完了,胳膊却没收回去,俩人就这么不尴不尬地面对面互看。
&ldo;你干嘛?&rdo;纪雨石下意识躲他眼神,甚至希望屋里真多一个人,&ldo;想揍我啊?你真不一定打得过我。&rdo;
杨兴又沉默了,几秒后:&ldo;我想哄你。&rdo;
杨兴你大爷!你麻痹!你特么不要脸!
&ldo;哦。&rdo;纪雨石低头拼命掸衣服,羽绒服被他打得噗噗响,可惜俩人差不多高,头低下也没用,余光里全是那人的脸庞,和自己脸旁的那只手,&ldo;那就……哄呗。&rdo;
&ldo;哦。&rdo;杨兴将胳膊一收,紧紧摁在了怀里。
纪雨石愣了一瞬,下巴就抵在杨兴的肩头上。他们的胸口中间好像敲了一面鼓,咚咚、咚咚、咚咚……震感强烈到自己的右胸口能感受到对面左胸口的不安分。
强有力,横冲直撞,摆不平的。他们胸口共振,动静比风声大。
&ldo;师兄你是不是得……说点儿什么?&rdo;纪雨石快尴尬死了。
&ldo;哦。&rdo;杨兴也尴尬,闭上了眼睛,&ldo;你这么嚣张怎么还怕鬼啊?&rdo;
纪雨石手心里全是汗。&ldo;换个话题,不然小爷揍瞎了你。&rdo;
&ldo;那行。&rdo;杨兴觉得视线有些模糊,&ldo;我妈带着我改嫁的时候,我6岁,我爸刚查出来有病,她就把人扔了。&rdo;声音夹杂着从不示人的凄凉,还有无奈,&ldo;搬家那天,我爸坐在屋里一句话不说,只是看着我收拾东西。大白躲在我床底下,不愿意出来。我怎么都叫不出来它,怎么叫……它都不出来。我想把它带走,求我妈再让我试几次,可……&rdo;
&ldo;艹,杨兴,我服你。&rdo;纪雨石不敢搂他,怕自己搂一下,就麻烦了。说什么不好,非说自己身世,真特么会挑时候。
&ldo;我在出租车上拼命记路,拼命记自己是怎么走的,想等长大了……长大了能回来看我爸,看大白。可是我走太远了,等有本事找回来,我爸已经死了,大白也死了,他们都没等着我。我屋里都空了……捡你的猫那天,我试着叫了声大白,它就过来了。它比大白漂亮。&rdo;杨兴特别冷,冷得胸口直酸,要没有这团火,他就上冻了,&ldo;我没见着我爸最后一面,没给他戴过一天孝。家里只有爷爷,还有一个……莫名其妙多出来的弟弟。&rdo;
纪雨石还是搂了,他的手拍在杨兴后心的位置。&ldo;小光?&rdo;
&ldo;嗯。&rdo;杨兴生平第一次含了胸,是在找纪雨石的颈窝,&ldo;爷爷说,我爸再婚过,只为找个女人照顾他后半生,就是没想到他这么快就走了。小光是我爸不负责任的婚姻意外,落地之前没了爸爸,落地之后又没了妈,爷爷带着他。那天他正坐椅子上喝稀粥,你知道老人也不会做什么饭,他喝了一脸,洒了一身,脏呼呼的,还拿着小勺要我喝。&rdo;
&ldo;其实你对他真特别好,真的。&rdo;纪雨石哄着他,&ldo;师兄啊。&rdo;
&ldo;嗯?&rdo;杨兴应了一声,像个头一次被哄的幼童。
&ldo;辛苦了啊,当哥不容易吧?&rdo;纪雨石想起他心算的本事,还有他判卷子时毫不费力的能耐。这不可能是一两年突击能达到的,除非……除非从高三毕业那年开始,杨兴就没放下过!
等于……每一年他都是在复读,日日夜夜。
&ldo;特累吧?&rdo;纪雨石也不懂自己怎么突然会哄人了,&ldo;虽然你肯定觉得是应该的,可……嗯,辛苦了啊。&rdo;
&ldo;还……可以吧。&rdo;杨兴没料到自己那么吃哄这套,这一刻他软化了,&ldo;小光从小没爸没妈,只有我,我就想当个特别牛逼的哥哥,他想要什么我都能给他弄过来。除了他的妈妈。&rdo;
&ldo;你能,你真的能。&rdo;纪雨石使劲抓了他一把,抓他手心,&ldo;你特牛逼。&rdo;
&ldo;所以……&rdo;杨兴重重地搂了一把,才松开手,&ldo;还差43个,对吧?&rdo;
&ldo;啊?&rdo;怀里突然空了,纪雨石一下没反应过来,&ldo;哦,对……还差43个。&rdo;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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